2025年10月29日 星期三

易簡

有個說法,叫做死不瞑目,形容人死前仍有很多東西放不下,或者是遺憾,或者是執念,在古今中外來看,都不算好事,但我卻覺得,死前眼睛闔上了,不過就是拿不動了,不得不放手,又或者跟這個世界或自己和解了而已。試想人在衰老的過程中,逐漸力不從心,慢慢對於很多事情都被迫放棄,甚至對於自己不能接受的價值觀、厭惡的人,在意志在面臨最終未知的恐懼時,都只能選擇閉眼算了,這真是糟糕透頂。而死不瞑目,恰恰證明到死都沒有改換目標,一以貫之,即便死亡也不能終結其意念,這才是令人稱羨的結局。

有人問,為什麼我討厭商業互吹,這世界本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,大部分的人其實並不了解「道不同,不相為謀」。好比如果今天兩個政治立場、乃至於宗教立場完全不同,卻都很強烈的人結婚了,這必然是悲劇,因為另一方必然會逼著令一方妥協,然後就是爭吵不斷,甚至會逼孩子選邊站。當然,商業互吹的情況不是那麼極端的,畢竟可能只是一場應酬,然後就散場了,但本質上,這都是違心之論,之所以叫互吹,就有誇大的成份,而且我們不得不承認,有太多人的互吹,其實和自己的價值觀完全不同,以至於回過頭,就開始和身邊人把剛才吹捧的對象批評的一文不值,這是第一個矛盾,如果你問我為什麼心臟病的人越來越多,就是因為表裡不一,因為你罵完之後,下次見面還要繼續演戲的,然後久而久之,你會越來越看不起自己,如果是真心的佩服,就應該拋下無謂的尊嚴,虛心向對方學習,並且絕對不在背後,又要跟自己人裝出一副對方雖然不差,但等我學完,老子才是最厲害的,你們等著看吧!人的大腦其實是會被行為欺騙的,這種心態會導致無法進入認真學習的狀態,形成過水,但很多人也只求過水,然後划遍了江湖,卻越來越虛,因為知道自己沒有真本事,學到的都是皮毛,就算本來有的本事,也在吹噓中泡沫化了。第二個矛盾,就是我常常批評的同理心,同理心已經被濫用到一個極致,好像我就算不妥某個人,某種價值,我也要裝作喔,我能理解,我尊重,我認同你的表達方式,這在某些情況下沒問題,但隨著邊界越來越模糊,造成的社會紊亂就是所有人都得付的代價,所以我討厭政治正確,我討厭所謂的體諒,舉個最簡單的例子,前兩天網路上有一篇文章,有個家庭去吃飯,結果是用類似自動販賣機的東西點餐,結果女兒想點可可,出來的卻是味增湯,後來父親按下味增湯,結果仍是味增湯,大家覺得這件事很有趣,但你知道嗎?最初的販賣機,本意就是代替一個商店,來提供客人服務,所以出錯商品而造成客人的困擾,是十分嚴重的事情,基本上只要接到電話,就會以最快速度到客人面前道歉。可到了今日,大多數人覺得這是稀鬆平常的事,甚至會覺得打電話請人專程跑一趟,反而是找對方的麻煩。這是什麼顛倒錯亂的價值觀?為什麼無辜的人為錯誤的人買單?難道只有犯錯的人時間是寶貴的?想要糾正反而是不對的,不貼心的?貼心不是這樣用的吧?同理,你看到有人停在單行道,或者霸佔紅線,造成塞車,也不能按喇叭,理由是誰都有急的時候,佔用一下會怎麼樣?又或者按了喇叭問題也不會解決,只會讓對方煩躁,對方的煩躁是應該他要付的代價,因為他丟掉了羞恥心和公德心。這種事情往大處衍生,就是把核廢水往海裡倒,把幾千個輪胎燒掉,讓外太空都能看到黑煙,反正只要一句沒辦法就可以推卸責任。如果你不認同這類現象,卻同理對方,我保證什麼醫美都救不了你,你註定會成為一個面目可憎的人,因為你在演,而演的過程中,同樣會欺騙大腦,讓自己從「這是可以體諒」、「他可能有苦衷」的過程中,逐漸認同對方,然後你就也會變成這樣的人,往高處爬很難,但沉淪超容易。這,就是道心崩壞的過程。

道心,就是你認定,而且不變的價值觀,這世上有很多人練太極、氣功、瑜伽、健身,而有許多人都是為了身體健康,甚至是修復身體,但人人練出來的東西都不一樣,當然大多數人是練不出東西的,因為那本不是他們的價值。到這裡一定有人要問,這些東西,真的能抗癌、甚至逆轉情志病(憂鬱、焦慮)嗎?很多人不敢提這個,因為會擔心違反醫事法,或者不實宣傳,但我反而覺得,本來就不該宣傳,若有人真能得道乃至於救贖,自己偷著樂得了,白痴才會想到處分享。這種東西本來就該屬於少數人,少數配得上它的人,少數那些能長期專注在其中,而不是企圖用幫助大家的口號,讓東西變得爛大街,然後搞亂一大堆人的信念,最後能量反撲,反而開始懷疑自己的人。

如果你問我,我是否有透過練功來達到治好什麼或誰的境界?答案是我不知道,我知道的是,我不曾有焦慮或憂鬱的症狀,和我真正關係親近的客戶或學生,也不曾有這類的問題,而我不會宣傳原因是練功,因為那不是,我覺得比較像是我們共同認定了某種價值,如此而已,如果有人宣傳某樣東西必然可以治療什麼,往好了說,那叫信仰,不好的大家都知道是什麼,雖然兩者是差不多的,或者說,信仰只是還沒被拆穿而已。

回歸到沒有信仰這件事,這其實還蠻招人厭的,首先,有信仰的人本質上都知道有問題,只是他們選擇不面對而已,而我沒有信仰,很多人就覺得我表現的高人一等,或者輕視他人,其實這種感覺,不過是來自其內心理智的批判。另外一種情況是,人的悲歡並不相通,但如果你能裝作相通,做生意是很方便的,這就是同理心,或者假慈悲,但我不裝的原因,就和前面提到的一樣。如同我看到流浪動物,可以選擇給與食物,但未必要蹲下來撫慰其內心,他們也不會因此就覺得我因為不理解他們,就無法幫他們解決問題。

有個學生問:「我是不是你所有學生裡面最有天份的那個?」他不是第一個這麼問的,也不會是最後一個,所以我覺得他還好,就普通吧,然後另外一個問:「假如你碰到真的很有天賦的學生,你會怎麼樣?」

「如果他成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,我也許會給他一些不一樣的東西,看他能走到哪裡。」

「那假如他真的就此悟出了自己的道路,你就會起愛才之心,然後把他收為徒弟,分文不收並傾囊相授嗎?」

「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?他領悟出了自己的道路,不就是最受用的事嗎?還關我什麼事?」

2025年10月28日 星期二

不方便

若以現代建築的標準來說,古代皇帝所居者,不過雅房。

投其所好

八字的喜用神大概是最基礎的一種工具,就是因為基礎,所以被傳得亂七八糟,各門各派說法都不同,如果要跟年輕人說這些理論的由來,他們多半不會有興趣,但如果你說那就是五行靈根,他們對於接下來的人生規劃,恐怕比誰都清楚,至於身弱用神不明者,則是雙偽靈根,妥妥的主角模板。

亂糟糟

所謂專制獨裁,台下都知道台上的錯了。而民主,就是大家都在做錯的事,卻自以為正確。

2025年10月25日 星期六

寧折不彎

上回書說到,沒錢修什麼仙(道),這絕非危言聳聽。蓋有錢修仙,不過損財;沒錢修仙,惟損壽耳。很多人看我的文章會誤解,好比我說「吃」這段,因為講得不詳細,也是刻意不說詳細,免得文章重點混淆。真正的「吃」,是有講究的。好比健身房重訓完,和練功半天之後,這兩種程度的餓是不一樣的,前者可以用高蛋白、低碳水的健康餐來搞定;後者的飢餓感是很強烈的,七龍珠裡經常畫武者吃飯堆起一大堆空碗,這真的是有可能的,因為那是一種儲存在身體中的肝醣也好,停滯能量也罷,被瞬間消耗一空,身體進入緊張狀態,好像腎上腺素被用掉了,需要大量補足。所以很多練武的孩子,一天兩練、甚至三練的,到了半夜還在餓,這種情況窮人家根本養不起。有些人家裡看似殷實,骨子裡卻窮,又希望孩子練武有成,又覺得糧食糟蹋得快,然後動輒就念叨、斤斤計較,如此孩子怎麼能成?

又好像我之前說傳武訓練方法:「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傳武怎麼用,我覺得不管任何門派,只要是一個系統清晰、套路眾多的門派,一般叫得出名字的,都能夠在現代比賽中發光,只是現代人不肯去想怎麼訓練而已。我舉最簡單的例子,很多練形意拳或八卦掌的上台就被揍,是體能不好嗎?未必,只是他不習慣節奏而已,既然如此,我們就化繁為簡。現代搏擊有鉤拳、刺拳、鞭腿,難道傳統門派裡就沒有類似的東西?把這些東西單抽出來訓練,然後花錢請格鬥教練來過招,逼學員只能用抽出來訓練過的東西防衛和反擊,二十次對打之後,就會抓到節奏;換過十個教練後,上台就有自己的節奏和打法,同時又能保有本門特色。先贏個一兩場,後面再把技術加深即可,如此可看性也提高了,觀眾也買單。」這一段就算我公開出來也沒用,有些傳武掌門人,就跟我說他這樣做已經十年了,還頗自豪。我說,那十年你的學生練出什麼了?你的武館打了幾場比賽?贏了什麼名次?你幫傳武重振聲威了嗎?對方就變臉了。我並不是不相信他們沒有這麼實踐,而是實踐的過程出了問題,或許最初的立意是良好的,也許也有很多人這麼做了,但為什麼沒有達到我說的效果?就是細節掌握不夠。大部分的人讓很多不同的武館或技法前來交流,然後就變成一種交朋友的大會,大家都覺得很新奇有趣,卻沒有達到真正的練習效果。真的要這麼做的話,首先必須請一個專業的教練來,一個人就好了,最多帶一個專業的弟子,然後進行切磋,在過程中不假辭色。切磋結束,所有時間不可以超過一個小時,就立刻離開武館,然後開始進行內部檢討,找出每個人的問題,做針對性訓練。精密訓練兩個禮拜之後,再請對方來,看看有沒有長進、有沒有需要其他補足的地方。同一組人最多請兩次,目的就是不要讓學生跟他混熟——混熟就變成朋友,就失去敬畏之心,就不會真的練習,而是玩鬧,這對雙方都沒有好處。三組人以後,就可以考慮讓學生去參加比賽,有了比賽經驗,不見得要再找新人,也可以讓學生自己去理解、自己去成長。這才是這個方法有效的方式,但大多人都搞砸了。所以一個好的訓練師,最重要的是掌握時機,如果時機錯了,然後反覆操作,只會讓錯誤的事情再發生,最後就形成一個不可救藥的模板。可是很多人覺得教朋友更有趣,商業互吹更有成就感。說實話,你有什麼值得吹的呢?越吹不過證明你越空虛罷了。可你為什麼會空虛?是你不行?還是你的東西不行?你既已得了道,照說應該以道為師、以道為友,捨掉所有阻礙道前行精進的多餘應酬才是。

我知道說到這,很多人就會覺得我崖岸自高、驕傲、不謙虛。謙虛到了今日,已經越發變成偽善的代名詞了。謙的本意,是叫你不要過份自我膨脹,尤其是在比你強的人面前;換言之,如果你連辨別對方與你實力差距的能力都沒有,你還差得遠。可現在很多人強調謙虛的方式,是每個人都有優點,所以你在某方面再專業,也一定有不及對方之處,而駕訓班教練要不時提醒自己,他是全國跑步冠軍,所以他跑得比我厲害;他倒車不行,我也還是不能忘記要稱讚他跑步好棒棒,否則就會被冠以驕傲之名。這,就是教育素質和效率低落的主因了。在求學和訪師的過程中,我經常遇到那種一開口就是「假傳萬卷書、真傳一張紙」、「江湖一點訣,說破不值半毛錢」的師兄弟,他們經常被師父開竅或開示完,就如同得了道般自鳴得意起來。首先,如果這窗戶紙沒人點破,你就算十年、三十年、乃至於一輩子都無法悟出來,時間、金錢乃至機會成本,恐怕萬倍甚或數十萬倍於半毛錢。這些人何以自豪?而無法悟出來的原因是為什麼?就好像我問過很多門派的高徒,他們的暖身動作為什麼和其他門派不同,又或者樁功為什麼要這麼站?通常他們會給一個答案,然後等我追著這個答案問到第三個為什麼時,他們就答不出來了,然後就會說「學生不會問那麼多」,意思是我找他們麻煩了。有回我和某個高手討論這個問題時,剛好他們武館有學生回來,該學生出口道:「我剛跑完步,應該不用做暖身了吧!」該高手回答:「隨便。」我問他,跑步的暖身和武館的暖身一樣嗎?「差不多吧!只要全身都熱起來就好。」嗟夫!差得可多了。武術是多功能訓練,很多暖身的細節是想辦法把小肌群和筋膜系統啟動,然後你的技巧才會細膩,才能作多層次的組合。如果純粹用跑步代替暖身,你就只是在操心肺而已。不是沒有人這樣做,通常軍隊,或者某些很粗糙、系統不完整的武術就可以這樣整,就比如拿什麼都像拿棍子的,因為他們只靠把身體練強大了,就硬上;峨嵋刺或子母鴛鴦鉞能架住刀棍,在他們的理解中不過是運氣好,因為他們的系統不具備那樣的技術力,也無法啟動那種模式。如果老師不會教,代表自己根本就沒全懂;沒有全懂,就該去想、去琢磨,把最基礎的東西想明白了,玩出花來,有了自己的體悟,然後再往前走。而不是出來誤人子弟,可這類人非但不謙卑低調地躲好,還張牙舞爪地自豪說「學過就等於會了」。

有個學生說,我寫這些東西不討好,同時還會被有些人邊罵邊偷,這真的划得來嗎?我今天破例把某些細節往深裡講,搞不好一堆人還是沒辦法做到,因為對自己固有行為和價值的偏執,所以我怕人偷嗎?更何況我平常不講細節時,多少人看完文章就說「你看,大道至簡!他講完我們就全部了解了,這些東西也沒多了不起。」這些年我留了多少坑,就是對付這類人的。我常笑說,如果我有拜師弟子,第一份大禮就是我這裡留下的後門,他對上這些一知半解、或者早期那些不用功的學生們,簡直是降維打擊。那你說我為什麼不收弟子?因為天才太少,如同上述天資不高、卻比天還驕傲的人卻太多,我教不起。

有人又說了,難道全天下的人都驕傲嗎?當然不是。根據社會生產力來定義,一般這個世界上有三種人。第一種是學霸,亦即真正的天才。老師說:「我們要好好讀書,以後才能找到好工作,好好養父母,成為一個有用的人。」結果天才說:「不是的,我們讀書是為了當聖賢,為了服務人類,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。」老師震驚了,然後問:「小朋友,今天要上的課昨天預習了嗎?」天才舉手:「老師,我這個學期和下個學期都預習完了,你能給我進階的課程建議嗎?我覺得自己進步太慢了。」老師暗自落淚,覺得不拼了命教這人不只對不起自己,甚至對不起世界。

另一種人則是很早就發現自己不愛唸書、或者不適合唸書,經過老師的批評和懲罰,乾脆自暴自棄,整天蹺課,去街邊打電動。他唯一要面對的問題是,每次坐在隔壁的大人,都會搶他的零錢,於是他可能需要蓋對方的布袋來解決。長期以往,他變成黑社會大哥,開著賓士,帶著綠水鬼,喝著大幾萬的紅酒,然後他覺得自己很成功,他是見過世面的,直到他走進一間改車廠,然後說:「師父,我下禮拜要去飆車,你幫我大改一下。」無論他買的是一台全新的本田、裕隆(日產)或任何其他牌子,可能都很好搞定,但就怕他不知道哪裡搞來一台泡過水、又出過大事故的車子,然後師父看了一眼道:「我可以幫你把這台車修到正常,但是如果你要用來飆車,我覺得不適合,你要不要換一台?」「你不能改就說不能改,我來找你已經很給你面子了,又不是只有你會改車。」於是老大掉頭離去,找了三流師父,小弟飆車時失控撞進民宅,賠了自己的命不說,老大也陷入官司。

我們回到學霸這裡,假如他一路都稟持初衷,沒有歪掉,然後一路過關斬將,後來成了哈佛的教授,他可能仍舊啃著廉價的麵包,開著輛破車,甚至終生只搭巴士,因為他在意的,只有學術,也就是道。他得了道(精神),黑道老大也得到物質,雙方各有平衡,但這兩人永遠不會交集,因為黑道老大不會去哈佛聽課,天才也不會對黑道老大的任何產業產生興趣。但假如天才後來發現所謂當聖賢這件事不過癡人說夢,他偏向了功利,於是可能盜他人的論文、或者企圖搶校長的位置,他最後也走向了物質,只不過他依舊不會去改裝車輛,他開上了賓利,並且終身不曾超速,車禍仍舊與他無關。

在這裡,我們插播一個黑道老大年輕時的小插曲,也就是大約他蓋了人布袋,然後開始捲入一系列的江湖紛爭後,有天還國三的他經過了一家武館,他見裡面的學員個個虎虎生風,登時起了心思,於是向館主遞上紅包,說明想學武功。然後兩天過去了,他發現白帶的師兄根本不夠他打的,甚至棕帶的也打不過他,只有幾個黑帶的師兄比他厲害,於是他跑去和館主說,能不能別練這些基礎套路,教點有用的。館主看此人就是個刺頭,留在武館若不是把自己的學生都打傷、斷了財路,又或者用自己的名義在外頭惹事,必然後患無窮,於是一改辭色,叫對方某日下午沒課時來,教了幾手防身街鬥的絕活,並且交待不可和其他師兄弟提及,也叫他從此別來了,在外面出什麼事也別說自己教的。年輕人當即大喜,因為不用再花冤枉錢了,從此在江湖上闖出名號,自是不在話下。多年後,黑道大哥與當年已經是武館館主的黑帶師兄在街上偶遇,大哥很是客氣地寒暄了幾句,事後館主向弟子吹噓,說連黑道大哥都很尊敬他,看到他都很客氣,因為從前自己是師兄的時候,沒少教訓他,弟子被唬得一愣一愣。無獨有偶,大哥想起現在的小弟都不能打,不如送去武館訓練,熟料現任館主並沒有學到當初的那套絕招,只會樣子貨,於是一群渾不吝先是修理了學員,又倒反天罡,把館主打翻在地,揚長而去,館主躺在地上不斷哀號:「不講武德,亂拳打死老師傅……」

你說這個故事跟我沒說的第三種人有什麼關係?別急,第三種人,就是從小既跟不上課業,又不敢蹺課。於是在父母師長的雙重壓力,以及對前兩者忌妒羨慕恨交加之下,終於在考試前病倒,急性腸胃炎的上吐下瀉,加上發燒到三十九度,父母親當然暫時不罵了,只能趕快送醫治療,並祈禱孩子沒事。當然,也有些不當人的父母在此時依舊抱怨:「都什麼時候了,還給我找麻煩。」所以我真的不覺得人應該隨便生孩子,尤其是窮人,窮人生小孩不光是沒有錢,還會壓縮自己那寥寥無幾的修養和智力,讓整個家庭都沒有生活品質可言。但問題是窮人最愛生孩子,也許這是一種對社會的報復吧!但沒用的,大多數仍難逃成為第三種人,社畜無疑是最好的生產力。當年黑道大哥還在國小國中時,就敢蹺課、就敢挑戰規則,是因為他明白,在義務教育的規範下,校長跟老師要是敢開除他,反而會給學校導致更多的麻煩,例如寫不完的報告,以及當年考績作廢。那麼你說現在這個現象改變了嗎?改了不少,現在的學生可以上課帶著手機拍老師,甚至可以揍完老師在上傳到網上炫耀,而制度對這一切一點用都沒有,因為這些被揍的老師,當黏在學校就是第三種人,三歲定終生,受氣包的命永遠是受氣包的命。他們只會期待制度的改變來幫助自己,但你什麼時候看到制度站在奴隸那邊的?回到這個生完病的孩子,他生病的這三天讓他躲過了段考,無形中避開了壓力,他覺得好像也沒那麼難受了,於是後來經常在求學的過程中,壓力過大而導致病倒了。說穿了,這就不是一個好容器,他承接不了制度,也走不出自己的路,但他卻覺得身體是在保護自己,有一個高我在關鍵時候會站出來,幫他解決難題。可問題是進入職場之後,生病並不能讓人擺脫掉所有的責任,除非是大病,問題是大病通常也預示著人生要面臨更嚴峻的問題。可這些人不是這麼想的,他們寧願相信生病就是身體跟自己寄情書,或者高我企圖保護自己,這樣的信念使其非常容易被騙,就如同跟隨館主後來被渾不吝打翻的學員們一樣。可幻想,從來是最便宜且合法的毒品,他們可以持續給自己賦予不凡的身份和能力,用來補償現實中無能的自己。他們不曾貶抑道,他們貶抑的,從來都是自己。

2025年10月24日 星期五

為道日損

傳奇走了,帶來的是一堆絕症患者的信仰坍塌,有很多人驚訝怎麼會這樣?其實本來就該這樣,首先,任何一種慢性病,不論是糖尿病、高血壓、心臟病、乃至於癌症,除非是先天遺傳造就,比方兩歲的孩子有了血癌或骨癌,但凡好發於成人身上,都是經年累月養成,而不是像感冒一天即可造就。既如此,假設我得了心臟病,不論什麼方式的治療,都不可能在三個月內讓身體煥然一新,全然恢復,彷彿這一切不曾存在過。再者,我見過許多所謂的抗癌鬥士,拼了命進健身房玩大重量,跑馬拉松,騎雙塔。人在生病之後往往會覺得之前的生命好像被浪費了,所以要從另一個相反的,乃至於截然不同的方向努力才是對的,卻往往忘記了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好好的補養元氣,多休息,也許那樣的身體體根本就沒有資格努力。於是有人就說了,練功應該不一樣吧!練功(內家拳)不是可以養元氣嗎?唉,假如你現在練一套氣功,藉由動作和引導,所謂引導,就是使用意念,將感知帶往某個經絡,假設是足太陽膀胱經和足太陰腎經。引導是一種很細緻的概念,其實是很耗神的,可是假如我叫你別練了,改由大重量深蹲,你腿上所有的經絡不用引導,也會因為強力的感受度和代償,一次全部都炸開,假如你的身體有其他的狀況,這就是把骨髓中所有的剩餘能量一次榨乾,短期內看似大有起色,但必然縮短壽元。這便是典型的內外交相賊。就算一個人真能因為這樣而有所恢復,那就是在跟死神拔河,接下來的日子都要十分小心,事以秘成,如果我要去宣揚因為什麼治好了我,希望大家也能這樣,結果就是我成為大家的顧問和心靈導師、精神支柱,再也沒時間照顧自己,從此又是能量大放送,直到油盡燈枯。

有些人會以老師傅的口吻說,這叫功到病成,首先,且不說這世上,就以現今這島來說,早就沒有誰有功了,功不是單獨的體能,就算是職業運動員,大概也就四十多歲退役了,很多比賽都不讓去,因為身體的損耗太大,然後就轉成教練和養傷的生活,這不是功,距今四十年前,退伍的老士官和老兵,到了八十歲往巷口一站,仍舊中氣十足,全村都聽到喊聲,甚至八十歲的還會揍七十歲的鄰居,讓六十歲的兒子跑法院而頭痛不已,這樣的情況不算少見,他們年輕時當兵,早中晚全副武裝跑步,每天操刺槍,不論晴雨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日日如此,要搬東西也不勞兒孫,手腳比現在三四十歲的人都俐落,這就是功,而這,不過基本功。說這些並不是我認為當兵就是好,也不是說這樣的訓練方式適合每個人,只是告訴諸君,長期的紀律和寫進骨子裡的訓練,這東西不是說退就退的,能說退就退的,便不是功了。當然,並不是所有的人經過這樣的訓練,都會有如此的效果,前提是你的身體經得起這樣搞。可如果你是身高一百六十公分,體重一百六十公斤,天天喝肥宅快樂水的人,有天在鏡子裡忽然看不順眼自己,決定做起廣播體操,自然不在此限。

以前的老師傅只要知道徒弟身體有病,就會叫他們回家修養,他們怎麼知道誰適合鍛鍊呢?又不是人人都是楊過,跟史老三一搭手,就能發出驚嘆「阿,你身上有病!」而且光靠學生老實交待,顯然行不通,又或者學生並非不老實,而是對自己身體狀況不了解,最簡單的檢驗方法,就是讓對方待在武館操練幾天,看看練完的狀況,如果紮個馬就開始不正常,臉色發紫,狂喘不已,這種直接請人接回家也省事,剩下的就是看吃和睡,練了一天,身體有虧損,自然要靠食物和休息補回來,但若食慾不振,怎麼都吃不多,這就是越練越虧的徵兆,中醫有個說法,叫做吃飯不香,大便不臭,聽起來好像有點牽強,其實說的是如果你吃得少,自然也拉不多,甚至便秘。進出口都有問題,就先調身體吧!又或者練得很累了,晚上卻反而睡不著,連續幾天都是如此,得,這爺金貴,伺候不起,趕忙送回去吧!

有人於是說了,如若身體健康,練成功夫之後,是否就能遠離絕症和一切慢性病,這不過癡人說夢,練成神功是很多人的夢想,但這個夢想就和中樂透一樣,有多少人會去實行,假如你真的去實行,也必然會遭遇許多困難和阻礙,而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你前行,代表這真的是你的人生目標,如果你能達成此生最想做的事,那麼你的人生已經圓滿,這是間哪有不死的人,你已經證明給自己看過了,就算死於絕症又如何呢?很多人搞不清楚這個道理,就會開始亂扯,好比前兩天我看到一篇文章,篇名是誰破壞了少林寺的龍脈,少林寺是佛寺,出家人講究四大皆空,何來龍脈之說?請問是要催官還是發財,那豈不是成了妖僧?歷史上少林寺經歷多次劫難,每次幾乎都是讓他們的武學毀於一旦,可以說成也武功,敗也武功,就連是最近落馬的少林寺方丈,也是因為把武術當作商業來炒作,然後膨脹。有趣的是,少林禪宗的佛學始終沒有中斷過,我常開玩笑說達摩祖師要傳的其實是禪宗,他若再天有靈,一天到晚看到弟子不務正業,難怪三不五時要砍掉重練。

說到這,一定有人不服氣,說為什麼要砍掉重練,少林武學難道不如佛法般彌足珍貴?說真的,現代的那套,還真的不能算珍貴,因為那是文革過後,剩下的幾名僧人開始蒐羅民間武學和拼湊自己的記憶,並結合後來的套路競技武術,結合出來的東西,然後藉由去各國表演拉抬了聲勢,讓許多政商名流紛紛把自己的子弟送進來鍍金,甚至成為訓練保鏢和武術明星的聖地,商名如此之盛,自然染汙了佛門清靜。

至於之前呢?程宗猷已經證明,少林武術在明朝已經失傳的差不多,他還補了一點混法回去,但是從明朝末年到清朝初年,也有好幾十年的時間,這些時間裡對於日日練功的武僧來說,足夠積累了。然後到了清朝初期,又分了南北少林,南拳體系,以洪拳為主,問題南少林本身就不是完整的傳承,他們為了要對抗清兵的追殺,根本沒有時間把完整的體系練完,所以拼湊出了速成的東西,即便是詠春,看似已經經過精密計算的防禦技巧,但整體上還是以卸帶攻,當面對北方拳種那種「硬開硬進」、「猛打硬闖」、利用全身整體衝撞的發力方式時,詠春依賴的「橋手」和「卸力」可能會因為絕對力量和人體結構的差距而被「一力降十會」。所以以後來的北拳南傳,真的是幫助南拳補全了不少體系,很多人搞不清楚,會認為廣東民風剽悍,甚至在抗日期間,也多有粵軍英勇犧牲的紀錄,認為這就是能打和武藝高強的證明,但這兩件事情沒有因果關係。反過來說廣東人民風剽悍,恰恰可能是因為其身形較為矮小,所以拼了命的想要證明自己。東北人,山東人站出來就可以輕易鎮住場面,壓根不需要動手。就好像有些空手道在對練和比賽時,每出一拳一腳都要叫出聲來,其說法是可以增加氣勢,震懾對方。又或者某些人說古代軍隊衝陣,也要吼叫來激勵士氣,並使敵軍膽寒。如果這個說法完全成立,就不會有銜枚了,夜襲也不可能成功,而咬緊牙關有時候比叫出來更有威力。如果在實戰中美一招都要大聲吼叫,除非是保全,要引起別人注意來抓小偷,同時色厲內荏,覺得自己沒把握,所以叫大家趕快來,也讓小偷知道有人會來支援,所以趕快撤退。功夫越高,人才可以從容。自己知道實力不足,就只能靠著兇狠的氣勢來震懾對方,遇到平常人或者是實力比自己低一點或者差不多的,或許還有點用,碰到真正的高手就貽笑大方了。

回到少林功夫吧,那麼達摩自身的功夫究竟如何呢?且不提一葦渡江、面壁九年把影子印在牆上的傳說,我個人是相當認可的,最起碼他有高僧的範,當真來去自如,不像鳩摩羅什被到處綁來綁去,還沒人來救,比西遊記裡的唐僧還窩囊。這就是有修氣脈明點的本事,問題是,後是禪宗幾乎對此絕口不提,只求一種生活上和心靈上的領悟,但只有心靈境界,卻沒有護道手段,是很容易因為考驗和挫折而導致退轉或喪失信心的,鳩摩羅什變成無神論者,便是一例。淨空法師說過另外一個例子,佛陀時期,兩個修成阿羅漢的僧人,卻因為沒有修氣脈明點,不具備神通,只是由覺悟證得果位,所以不能直接拋棄肉身,跳脫三界,於是兩人相約自殺,佛陀還帶著一大票弟子去看,他們的肉身一離體,魔王波旬就想來抓,結果兩人因為已證得果位,所以立刻遁去。由此可知,氣脈明點不但是護道手段,也是和覺悟互為表裡的重要工具。可少林僧人們沒有因此精進佛法,反而不斷捲入政治風波,從十三棍僧救唐王到反清復明,不論是否為真,但總不至於是空穴來風,這就是典型的歪掉。

所以並不是少林僧練武與否的問題,而是他們有沒有遵循第一法則,就是禪宗才是最重要的資產,其他可有可無。畫錯重點這件事情,絕不是佛家的專利,道教也好不到那去,我們以畫符為例好了,假如符膽壓罡字,有一派的念法是十二地支,另一派則是「開天門、殺鬼路....」。我有一次問一個道士朋友,你覺得兩者有何不同?他說後者應該是威力比較強大,我說那為什麼都不直接念後者就好了,他講不出來,回去問老師。隔天說老師的答案是後者要壇數比較高的人才可以念。我不知道他老師喝了幾罈,這個答案讓我頭痛三天。地支本身有時間的概念,包含了十二時辰,十二個月,所以是一種長期的保護,另外十二神將其實和六丁六甲相通,這是道教由北極中天信仰,演化到三清信仰的過程。北極信仰被三清信仰取代,六丁六甲的概念也漸漸淡出,取而代之的是十二神將,本質卻是相通的,只是名目不同,就好像岳飛被關羽取代,是因為政治考量,但世界就是需要一個武神,所以用另一個身份來繼承香火之力,這就是真神的概念,真神不死,因為真神是人間投射的真理,也就是真實現象。而後者,也就念「開天門、殺鬼路...」則是三清信仰,這就好像紫微諱在寫的時候,可以讀作廿八星宿,一筆念一宿。這就是北斗信仰。可是如果寫的時候念「青雲頭上蓋,三點大將軍、車字...」這就和之前的開天門那套一樣,是一個比較容易觀想,但深度卻不是很夠的概念。簡單來說,三清信仰主張靠自己的修持,但在修持還不足以證道時,要靠著強調某些咒語的威嚴來增加信心,就和剛才說練對打時要叫出聲音來震懾對手一樣,北極信仰則是一種人在做,天在看的概念。兩者最大不同,在後者是希望得到宇宙能量的庇佑或幫助,前者是希望能夠自己成為神仙,雖然兩者都是出於假的觀想,即便借假修真,修出來的東西也只是概念和覺悟,了不起多一點是身體感,不可能成就真神,但對人來說,能夠有通透的想法,神而明之,就足以讓他人視為神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