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3月11日 星期三

入魔


記不清是什麼時候認識李光泰的,大約是念高中的那幾年吧!他長我六七歲,在私人的古文物藝術館打工,同時攻讀碩士學位,經常提出一些關於神秘學背後的文化觀點,這傢伙常給我一些奇妙的啟發,他本人一點也不相信這些,卻研究的比我們這些整日幻想成為巫師的人,要深入和精闢不知凡幾。

就這樣過了幾年,我終於開始學習關於威卡和薩滿的儀式,有天在老師的書房翻到一本封皮
都脆裂的老線裝書,書裡頭的圖案很吸引我,有不少關於召喚及咒語的知識,老師推了推眼鏡笑道:「這位老友很深奧,不是現在的你能懂的。」

「我才不信!」雖然嘴上這麼說,但見到密密麻麻的原文,實在讓人感到頭疼。如果每條都去問老師,一定會遭到嘲笑,同時也會叫我去查字典,於是抱著書去找李光泰。

「這本書很有意思,大部分是拉丁文,現在很少人用。」我倒是頭一回見他露出驚艷的神色。

「那你看得懂嗎?」我指著畫著許多幾何圖案的某一頁。

「恩.......」他逐字念了過去,對我有如鴨子聽雷,然後反覆思索了一會道:「大意是和鏡子有關的魔法,好像是利用鏡子來召喚守護神,不過細節有很多字要查,這兩天我比較忙,你先把書放在我這裡,下星期再跟你說。」

我沒意見,反正自己看也不會懂,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,我打了電話給他:「你有什麼進展嗎?」
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,你最好自己過來一趟,快!」他的語氣充滿了興奮。

這個不信邪的傢伙到底發現了什麼?由於太過好奇,使我的皮夾損失了兩百元搭計程車。一進門就看到他站在一貼壁大型穿衣鏡前,上週離開時還沒看過這玩意,顯然是新買了不久。

「你快過來,看這個!」他站在鏡子前面,朝裡頭的自己眨了眨眼。

想當然爾,鏡中的他也做了同樣的動作,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,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我再看那鏡子裡,那人的左眼珠有一瞬間成了綠色。

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鏡子裡有不一樣的反應,難道是他對鏡子施了咒嗎?我把李光泰推開,自己對那鏡子擠眉弄眼,除了覺得裡頭的人像傻子,什麼改變也沒有。

「這就是書中所說的守護靈。」他把我帶回書桌旁,然後翻譯給我聽:「這裡說經由魔法圈和咒語可以召喚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成為守護神,但必須付出代價。」

「什麼樣的代價?」

「書上說可以拯救你三次死劫,也就是你比一般人多三條命,但是之後,你就屬於守護神。」

「屬於守護神?」

「書上沒說是怎麼樣的隸屬關係,不過因為他的條件很有趣,所以我私自做了實驗,這點很抱歉,還請你體諒。」

「你做實驗跟我抱歉幹嘛?」我益發覺得詭異了。

「因為這裡,」他把書翻了幾頁繼續說:「必須要和咒語書簽訂契約,而簽訂契約必須以血為盟。」這書頁上頭有好大一攤血漬,但顯然已經乾了。

「SHIT!」我飆罵出來,這要怎麼向老師交代。

「你放心,這血跡會消失的,在我隸屬於守護神之後。」他鎮定的說。

「等等!你不是不相信這些東西嗎?為什麼會做這種實驗?」

「老實我也不知道,只是在翻譯的過程中,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叫我試試看。」

我有點毛骨悚然了,吞了幾口口水,鼓起勇氣問道:「那你現在打算怎麼樣?」

「我想繼續做實驗。」

「做什麼實驗?」

「如果書上說的是真的,那我應該可以比一般人有更強大的生命力,我想去冒險一下。」

「這不太好吧!」能在鏡子裡變出很屌的戲法是一回事,去自殺卻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李光泰沒答腔,但我知道他已打定了主意,於是把書帶回家,打算先瞞老師一陣子。

兩個星期過去,有天開信箱時,收到從他那寄來,有附加檔案的一封信,打開來一看,居然是他自己架好攝影機,然後從某廢棄的為樓頂端一躍而下,再毫髮無傷的爬上來的影片。他很得意的告訴我實驗成功了,又過了幾天,我陸續收到他用刀割自己和放火燒自己的影片,當然結束後也一樣絲毫無損。

老師曾跟我說過,沒有任何一種魔法是不用付出代價的,而且效力越強大,代價也越高昂,就和買賣東西的道理相同。我不清楚李光泰這樣惡搞自己的不死之軀,到底是讓守護神就了幾次?但他似乎玩上了癮,三不五時便傳影片來給我看。

就在我逐漸厭煩時,老師打電話來了:「我那本書還在你那吧!過兩天我要用,記得帶來!」

我嚇壞了,把書從櫃子裡拿出來,翻到血跡那一頁,卻發現只有書上的咒語,一點也看不出沾過血的樣子,還以為是翻錯頁了,檢查完整本書不覺冒出涔涔冷汗。連忙撥電話給李光泰:「ㄟ,你沒事吧!」

「沒事,怎麼拉!」他一邊哼著歌,顯然心情甚好。

「你真的沒事?」總算鬆了口氣。

「沒有阿,為什麼這麼問?」

「你待會有沒有空?我們見個面吧!」有些事還是要當面確認比較好。

李光泰爽快的答應了,約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廳,我把書帶上,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,他和我聊了這幾個禮拜許多的經歷,以及他最近新交往的女友,還拿了照片給我看,可能是我認識他以來,從沒見過他這麼健談,一時間竟忘了和他說書上的事,但中午休息時間一下就過去了,李光泰必須回公司去,我們在咖啡廳門口告別時,我撇眼見到門旁的大鏡子,裡頭反射的人影,竟然神情如此的落寞,再看一眼李光泰,他的左眼珠刷一下變成了綠色,又轉瞬恢復正常。

「你......」我說不出話來,但想起書上的血跡,忽然明白是怎麼回是了。

「你還是發現了!」他露出詭異的微笑。

我根本無心再逗留,慌忙奪路而逃,回頭卻見他跟在後頭,我越衝越快,也故不得眼前的紅燈............

等我醒來時,人躺在醫院裡,我娘說給車撞了,昏迷了三天,前兩天幾乎沒有意識,醫師宣告很不樂觀,叫家人準備後事,第三天卻奇蹟似的醒來,而且身上的傷好像不見了一般。

「一定是我跟你爸向菩薩發願要吃素的關係,阿彌陀佛。」

「我的書呢!」我向她叫道。

「你人都差點掛了,還關心書!車禍時東西飛得到處都是!還好你朋友幫你收拾送來。」聽娘說起我朋友,使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。

我起床檢查,書好端端的還在,翻了翻那關鍵的一頁,乍見血跡還在,這是怎麼回事?難道這一切只是我的幻覺?李光泰根本還好端端的,我只是自己嚇自己?我可能需要醒醒神,起身洗把臉,娘要來扶我,卻見我走得比平時還快,她嗔道:「怪了!」

走進病房的廁所,卻一點也看不出是遭遇過車禍,全身好端端的,連半點酸痛也沒有,唯一有感覺的,是左手手心的傷口,看起來頗深,但已收口,微感隱隱作痛,碰點水應該不要緊,於是我打開水龍頭,看了看鏡中的自己,還是傻子一枚,我笑了笑,然後鏡中之人的左眼珠刷的一下成了綠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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