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的意思是完全沒有其他收入，只靠吃老本的情況，這首先取決於你要活到幾歲，如果你六十五歲就掛，那會輕鬆不少，如果你有機會活到八十歲，那就不是省吃儉用能解決的。」
「八十歲？會不會太短了，我想要活到九十歲。」對於生活充滿了嚮往，果然是沒有被社會毒打過的年輕人。
「先別急，另外一個關鍵是，你想住在台灣的哪裡？是好山好水的花蓮，還是可以時時衝浪的屏東？」
「我想住在台北，最好是大安區或中山區這一帶。」
「喔，那這樣你手上沒一兩千萬，日子不會太好過。」
「所以你手上有這些錢？」
「沒有，但我也沒想退休，對我來說，現在的工作是有趣的，我並不想退休，這輩子都不想，就算有機會定居國外，我應該還是會繼續做這行。」
「那你收徒弟嗎？」
「不收你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你只是覺得我這樣的生活看似很不錯，但你並不清楚這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，所以你認為只要進入就能得到好處，但任何事都有門檻和相對應的風險，在你還沒有覺悟前，我不建議，或者說，大多數人都沒有足夠的覺悟，但你很年輕，你可以去嘗試其他的事。」
「我不太確定我要做什麼，我只知道我想念研究所，而且非念不可，但我不確定我要在台灣念，還是回澳門，或者去大陸念。」
「這取決於你未來的就業想做什麼，如此你就能從現在主修的科目來回顧台港澳和大陸的就業市場，就知道哪裡比較有發展。」
「可是我比較想留在這裡，因為我比較喜歡這裡的氛圍。」
「但凡涉及了感情，錢就不是最主要的考量，或者說，這是你能負擔的代價。」
「可是我也很想賺錢阿，我覺得生活還是要有錢，才能無憂無慮。」
「你介意讓我瞭解一下，你所謂的無憂無慮，是收入到達多少，才能讓你達到這個境界嗎？」
「月收入十萬台幣。」
「你覺得你多久內可以達到這個境界？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
「那我們分段一下好了，你覺得你多久可以達到月收入五萬，也就是一半的境界。」
「我覺得30歲前我應該可以達到月收入六萬。」
「你今年貴庚？」
「22。」
「你何時大學畢業？」
「今年。」
「好，你說你必然要念研究所，所以我們加兩年，假設你25歲進入職場。你覺得你的第一份收入，應該有多少錢？」
「大概四萬多。」
「你憑什麼？你不妨現在上104查一下所有相關產業職缺，看看應屆畢業碩士的薪資是多少？有三萬多已經頂天了，你會看到三萬出頭到四萬出頭的數字，那部分是畫的餅，也許你要工作五年後，才有機會拿到，甚至拿不到，所以如果以你現在的職涯規劃，你要月收入超過六萬，恐怕三十歲前根本不可能，至於到十萬，則更是遙遙無期。但好消息是，你現在就知道該去調整方向，找到更高效的方法，或者你可以向現實低頭，讓自己接受這一切。」
「唉，我還是先享受小確幸吧，這一切太沉重了。」
「也好，最起碼我們都已經知道你的選擇是什麼了。」
「什麼？我都不知道，你怎麼會知道？」
「因為你選擇了小確幸，這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，首先，小確幸是什麼？好比我們現在坐在咖啡廳，窗外下起了雨，但我們都不趕時間，能夠悠哉的享受雨帶來的景色和洗滌。又好像你覺得今天很累，卻還是要上班，結果到公司發現老闆請假，於是你混了一天。又或者你對了發票，竟然連中3張兩百元。這都是小確幸的範圍，亦即生活中隨機發生的小規模的好事，但這些好事，都不是你能決定的，如果你努力唸書，得了全年級第一，然後申請公費留學，這不是小確幸，你是一家公司的頂尖業務，每個月都在高壓中突破業績壓力，並賺取佣金，這也不是小確幸。如果你是一個年收千億的大企業老闆，你想盡了辦法去競爭和整合、併購，讓手底下更多人能賺到更多錢，過上更好的生活，這是成就感，但凡你能努力而得到的，都不是小確幸，小確幸沒有不好，但是如果你只依賴小確幸，你的生活將充滿不幸，因為只要它不發生，你就會覺得生無可戀，真正能夠全天候享受小確幸的，通常是和社會脫節的人，比方隱居山中的和尚道士，他們可以看著雪景或陽光一整天，然後被自然感動，或者年紀很大的老人，又或者安寧病房的病人，這些人都不需要背負任何形式的社會期待。你的回答既然是先享受小確幸，代表你不想做出選擇，只能等著被選擇。」
「痾....，我會好好想想，真的。」
「你不用緊張，也無須向我許下承諾，畢竟到時候要回頭看的，是你自己。」
「我有一個問題，跟我無關，但是跟你有關，你經常說錢很重要，可是我覺得你沒有那麼愛賺錢。」
「何以見得？」
「就好像你不肯收我當徒弟，或者我上次說要介紹某個朋友給你，你也只是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就說不要了，為什麼你有錢都不肯賺。」
「徒弟和學生是兩回事，我就像補習班，短期課程上完，就麻煩你自己出去歷練，但徒弟這個詞有點重，比較像是長期跟在身邊的人，早期我也有一些這樣的學生，但後來都斷了，現在也不打算再展開這種模式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你覺得收徒什麼最重要？」
「資質吧！不是都說是要有慧根？」
「錯了，資質一點也不重要，就算是再下等的資質，我也有辦法把對方的程度拉上來，最重要的是心性。如果今天任何人想要變厲害，首先得承認自己不厲害，如果自己已經很厲害，就不需要變厲害對吧！」
「沒錯。」
「但有太多道貌岸然的人，表面上好像很謙卑，骨子裡卻覺得自己已經是天才，這種人必然越來越傲慢，我如何教得起？」
「可是我又不是這樣的人，我上次推薦的那個朋友也不是阿。」
「你知道這些年我看到很多大師、教主，但凡出門，後面就跟著十幾二十個弟子，有提包的，有綁鞋帶的，甚至有在前面撲地毯的，甚至有幫忙打理儀容的，這種情形我也敬謝不敏，首先，學生不該是用來洗腦的工具，學生是該尊重老師，比方你可以對課程提出問題，而不是盲從，但老師如果有了清楚明確的回應，你就該針對專業的部分聽從，除非你已經不想繼續跟這個人學東吸了，那就立刻走人，除此之外，老師也是人，也要吃飯、睡覺、拉屎、也有七情六欲，把老師變成帝王或者巨嬰，都是自己把腦子捐出去的行為。早些年我也教過朋友一點東西，對方感激之餘，對我也行起這套禮節，動不動幫忙斟茶倒水，甚至也要幫穿外套，我立刻喝止對方，說這樣搞朋友都沒得做，當然在某些情況下，我可以接受這種行為，就好比今天有個上市公司大老闆，他賺了很多錢，但他就是喜歡玄學或氣功，於是叫自己的助理或司機，乃至於保鏢，在外面都叫他師父，他是給薪水的，這就是份工作，導演怎麼說，對方就怎麼演，那就無所謂，畢竟他照顧了「學生」的生計。所以我不收你或你朋友的原因很簡單，因為你們只會聽我說，卻不敢提出疑問，久了就會不思考，然後把我當神拜，這樣的徒弟要來幹嘛？這和賺錢無關，而是你們長期過度卑微的付出，心中豈會不期盼點什麼，到時候沒辦法獲得滿足，又要怨誰？」
「.....，好吧.....，可是，可是這樣錢就不是最重要的，而且你經常都在得罪人，就像你寫那些東西，如果大家都討厭你，你要怎麼賺錢？」
「自信一點，把如果去掉，你告訴我，如果你能賺很多錢，但最後都是拿來看病買藥，你願意嗎？」
「不願意。」
「那不就結了，我只是把看到不暢快，或者我覺得不合理的事情說出來，而從不去管得罪誰，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忍氣吞聲而心煩意亂。至於誰要生氣，那也不關我的事，小孩子都會生氣，生氣算什麼本事？另外，還記得你很久以前問過我練武要有什麼特質嗎？」
「記得，你說要有武骨。」
「是了，動輒唯唯諾諾、遇到不平也不敢管也不敢說、整天想著討好他人、在意別人喜不喜歡自己、或勾心鬥角、挑撥是非者，都沒有武骨，也不配稱為武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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