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識

 

「你覺得傳武是不是真的打不贏現代武術？」最近一次聽到這個問題，是兩週前。

「我覺得不是傳武的問題，是練傳武和教傳武的人的問題，也就是上回書說到的不知所謂，如果你沒有一個真正的目標或方向、甚至談不上熱愛，那不過就是企圖安慰、逃避和欺騙自己而已，而如果你在開館教學，你就是在欺騙別人，所以很多我知道的這類人都活得很痛苦，因為一方面要吹，一方面又怕。但這都不足以作為藉口，很多人或許會覺得骨子裡希望看到中國功夫打贏外國武術，這就跟歷朝歷代漢民族希望驅逐北方游牧民族，建立聲威一樣，這件事情漢民族從頭到尾就搞錯了，漢民族的強項不是打，而是有毒的文化，但凡北方蠻族強勢入關，然後開始漢化，就是腐爛和衰敗的開始。所以漢民族只要打不贏就加入，對方就會被拖垮。我這麼說或許離題了，但我的意思是，民族主義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依賴的東西，難道外國人對拳擊就沒有民族驕傲嗎？他們都聽了太多阿里小時候單車被偷的故事。」

「所以到底能不能贏？」

「不能，不能贏是正常的，是合理的，你去網路搜尋六十年前或七十年前的拳擊比賽，黑白的影片，用現在標準來看的要速度沒速度，要節奏沒節奏，要力量沒力量。但人家從來不藏著掖著，一家拳館從那個年代開到現在，一個月最起碼辦一次比賽，館內更是每天都在交流對練，然後這些錄影帶、DVD到現在的網路視頻，你有太多可以更新的資訊，傳統拳擊、踢拳道、泰拳、墨西哥拳擊，這些系統不斷融合，不斷有異軍殺出，又同時有經濟作為後盾，人家更新資訊的速度是一日千里，訓練方法持續進步改變，而我們呢？我們說自己在尋找失落的東西，往往還沒找全，就算找全了，也是舊貨，還不讓學生研究修改，說學生會把老師的東西改壞，傳承千年的怎麼可能會錯，至於有沒有千年，誰在乎。改錯是基本的，但不犯錯，怎麼能找出對的道路？又有人說中國武術的本質是兵器，不是拳腳，那你拿著木刀木劍去對付西洋劍或劍道就穩贏？當然我不否認有些老師父的身手的確了得，但他們又有幾個能拿得出手的弟子呢？會打的未必會教，也未必肯教，我現在說的這些，不過是大家都知道的現況，但我所謂的不知所謂，在於如果你開館，就算現在打不贏，三個月到半年的訓練，也足以從被動挨揍到打的有來有回，同時不失去原有風格，可是卻從來沒有人這麼做，這是屬於基本常識的東西，他們都想不到，除了壓根就沒想贏，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豬腦袋。」

「你說的該不會是要學生對練，或者去重訓之類的話吧！」

「不是這樣的，正常來說，任何格鬥系統都不會特別去強調超大重量，但基本體能一定有，可是你看那些傳武上台的，經常跟沒練過似的，也就是基本體能都沒有。以致於經常一回合都撐不下來，很多師父都會說不用重訓，只要站樁或練氣功就好，我沒有意見，但是這件事是可以驗證和量化的，以我自己練功的經驗來說，假如半年內我的居家訓練項目是週一伏地挺身五十個，三組。週二引體向上15個，三組。週三拿著四十公斤的啞鈴做深蹲，十二下，三組。週四同樣重量硬舉，十二下，三組。週五健復滾輪，四十下一組，三組。如果半年內我嚴格執行這個菜單，就算我一星期只訓練五天，那麼我的基本體能應該也不會太差勁，最起碼比起一般人會好很多，這個時候我忽然進了某道館，然後師父說只要練功就夠了，於是我停下所有訓練，只練一套氣功焊道館的暖身操，如此兩個月後，我回頭做任何一項訓練，如果依舊可以輕鬆做到，只是做完之後因為很久沒碰有點累，那就代表兩者可以相抵，為什麼是兩個月？因為一個人的肌力不會在兩個禮拜就全然消失。也就是師父沒說謊，這個系統確實可行，最起碼在我身上可行，但未必在別人身上可行，比如你今天三項加起來是接近三百，現在全部放棄，改練功，我不確定你的氣血調動是否能夠到達如此程度，另外，這個東西的概念也只是相抵而已，你不可能原本單槓一下都拉不上去，練功三個月以後就變成街健大師，這是基本邏輯，可是很多師父都不去實踐，不去跟弟子說，只會說祖師老的時候就只練某一招，你為什麼要學一個快要掛掉的老頭偷懶的招式？而不去學他的成名絕技？除非你跟我說你家祖師老了之後都不吃不喝，然後把自己泡在糞坑裡，然後變成一隻烏龜，到現在還養在水族缸裡，而歷代掌門也都養在一起，我就不跟你一般見識。」

「可是光這樣就會能打嗎？」

「當然不可能，這只是幫助你瞭解體能如何數字化，和你的對手有什麼區別而已，你知道區別，才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，以及要怎麼補強劣勢，至於打，就更容易了，你做師父的一把年紀不能打，也不會有人強求你，但你要讓弟子能打，難道不能請個拳擊私教來道館，叫他負責揍弟子，然後弟子只能用自己的系統防禦，每個禮拜來兩次，每次兩小時，每個弟子都要上場，剩下的時間除了基本訓練，就是看影片回放檢討動作，三五個月下來，最起碼有來有往，然後如法炮製，找柔道的、綜合格鬥、泰拳的來，只要你願意花錢，人家一定肯揍你弟子。」

「那萬一弟子就跟人家跑了呢？」

「那就跟感情一樣，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，早晚要跑，留他幹嘛？」

「所以這樣就能打贏了？」

「這是大綱，我都免費提供了，細部還不肯自己執行，那飯要不要我餵你吃？你叫我爹好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