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7月3日 星期四
特權
「這世上所有的事,只要你有關係,就沒關係了。」阿泰親口告訴我。
阿泰算是我的忘年交,我國中認識他時,他已經三十多歲,剛結婚。我會認識他是因為聽說他鴛鴦腿練得好,特別去拜會請求賜教,這裡的賜教當然不是指踢館,而是真正的求教。
「那玩意有個屁用,我早就不練了。」他邊說邊摸著微凸的肚子。
為什麼沒有用呢?根據阿泰的說法,他這輩子打過的架不知道有多少,但真正對人生有意義的,只有一場,那一年他國中,是校園裡惡名昭彰的狠角色,連訓導主任,都怕他三分,私底下常請他抽煙。,一天午餐時間,卻見幾個人圍著一個瘦弱的傢伙嗑爛飯,他走上前去把那群小太保趕開。
「你看起來是好學生,為什麼他們要找你麻煩?」他問那眼鏡破了的書呆子。
「我....我沒幫他們作弊。」
「你看起來不討厭,以後遇到事情,就說你是阿泰罩的,包準沒人敢惹你麻煩。」
從那天起,書生的日子就好過了,但也有人問阿泰:「你又不跟他同班,也不屑找人作弊或寫作業,甚至他也不是混的料,為什麼要罩他?」
這點阿泰也說不上來,事後他想想,或許這就是緣分吧!後來書生考上了建中,阿泰則念了三流高職,在此期間,他們還是保持聯絡,書生還曾經因為被學校附近的不良少年勒索,而求助過阿泰,這就是阿泰說的那場有用的架,他的鴛鴦腿把對方五人全都踢翻,但自己也掛了些彩,書生堅持要請阿泰吃飯,雖然在那個年代所謂的吃飯,也不過就是吃碗牛肉麵。
「你爸是幹什麼的?他都不知道你被欺負嗎?」
「我不太想提他。」
「幹嘛,他拋家棄子嗎?」
「不是。」
「那是什麼?有話就直說,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兄弟?」
於是書生說了,原來他老爸是當時的台北市長,但工作太忙碌,以致於和書生並不親密,而他也只想維持低調,不想什麼事情都搞大。
「也對,如果動到你爸那裡,那些小鬼應該就會被抓到警總了吧!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話題就此結束。
在接下來的幾年,市長官運平步青雲,當到了副總統一職,而適逢總統於任內過世,副總統便理所當然的繼任為總統。而書生也順利的考上台大,阿泰則留級了好些年,終於等到兵單,入伍前,阿泰和書生見了一面。
「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,現在你要去當兵了,如果遇到什麼問題,就打這個電話吧!」
「這幹嘛的?」
「可以幫你解決麻煩的東西。」書生把一張小卡片塞給他。
「你不是不想驚動你老頭嗎? 」
「現在情況不一樣了,我到哪都有司機保鏢跟著。」
「我應該用不著吧,誰敢惹我。」
「裡面的環境不一樣,還是別太招搖的好。」書生如此勸他。
第一天報到,某個中士出來教唱軍歌,正在大夥努力記歌詞的時候,那中士忽然衝著阿泰吼道:「我這麼辛苦的教你們,你笑什麼笑?」
阿泰還不確定他說的是自己,直到那胖子走到他面前,大聲說:「就是你,還懷疑!」
「我沒有笑。」
「我說你有就有,不要廢話。」
阿泰不爽了,他真想揍這王八蛋,但這可是要被判軍法的,於是他只是冷冷的看著他。
「你這是什麼態度?」那傢伙一巴掌揮了過來。
阿泰低頭閃過,那中士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,加上身軀肥大,竟然跌倒在地,摔了個狗吃屎。這時剛好有一名騎著腳踏車的長官經過。他問明了原委,向阿泰說:「我不管你在外面多狠,但這裡是紀律部隊,你最好不要惹事。」
「我沒惹事,是他惹我。」
「這你跟他到個歉,這次的事就算了。」
「我又沒錯,為什麼要道歉?」
「部隊有部隊的規矩,不然你想怎麼樣?」
阿泰想了想道:「我想打個電話。」
「你想打給外面的大哥?沒用的,我讓你打十通電話都沒用。」
「我只要打個電話。」
「好,去我辦公室。」在那個長官子弟都事先關照,而分發到好單位的年代,該長官認定了阿泰沒有後台。
其實阿泰也不知道電話會聯絡到誰,是不是比眼前這個中校夠力,他可是營輔導長。電話接通了,阿泰有點緊張的說:「你好,我是呂國泰,是×××說如果有事,就打這支電話給您.......」
「你現在人在哪裡?」對方問道。
阿泰報了自己部隊的位置,對方接著說:「叫你旁邊的長官聽電話。」
阿泰把電話交給了該長官,只聽長官道:「是,,是,報告總長,是,我知道了,我一定會搞定這件事......對不起.....萬分抱歉....還勞煩您打電話來,是.......」
掛了電話,他略帶尷尬,十分恭敬的向阿泰說:「你怎麼不早說你是太子黨?」
當天晚上,阿泰和旅長同桌吃飯,隔天參謀總長親自下來看他,從此他就沒被操過了,退伍時還胖了快十公斤。至於那個中士,則立刻被送去禁閉室,關了三禮拜,活該他不長眼。
「鴛鴦腿再怎麼有力,也比不上夠力的朋友,練它幹嘛?」阿泰感嘆的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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