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5月14日 星期五

護身氣罩

 炳哥是肝癌走的,他走之前我去看了幾次,有回問他:「你這輩子有吃過憋嗎?」

「你有酒我就跟你說。」

「可是醫師說...」

「醫師說沒問題,我只是在等死,所以可以喝。」

「那你等我一下。」

醫院的便利商店選項不多,特地騎了兩條街找到橡木捅,要喝就該喝好點的,乾了兩杯威士忌後,炳哥氣色好得幾乎可以出院。

「你知道我十五歲就混得風聲水起了,二十五歲的時候,真的隨隨便便就可以叫來五六百人,有一次我們去討債,對方是個爛賭鬼,欠了一屁股爛債不說,還在喝醉對我當時一個兄弟的女人毛手毛腳,我們鐵了心要斷他一隻手,結果堵人堵了兩條街,小弟們當下就快把他打死,誰知道忽然生出神力,逃了出去,朝大路上直衝,我們剛追上去,就遇到當地有名的瘋子。」

「瘋子?」

「是阿,他瘋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,有人說他是某大官的私生子,也有人說他家裡其實非常有錢,反正沒人能確定他的身份,但他那天似乎護定了那個人。」

「可是一個瘋子你有什麼好怕的,照你年輕時的脾氣,早就砍死他了不是嗎?」

「這你就不懂了,人家什麼都沒拿,你一堆人還動刀子,那叫卒仔,那時我只叫他滾開,然後他做了一件事,我們就算了。」

「什麼事?」

「他彎腰檢起了地上的一陀狗屎,然後塞進嘴裡說:『很好吃,你們要不要吃?』接著又吐出來,塗的滿手掌都是,我跟小弟都覺得很噁心,但還沒決定讓步,然後他立刻解開褲子,開始當街拉屎,然後把自己的屎撿起來,接下來...唉,反正就只能算了。」

「為什麼?你們那麼多人還打不過他嗎?」

「話不是這麼說,打一定可以打贏,但是我當時的身份,要是臉上被抹倒屎,這傳出去能聽嗎?」

我笑了好久,炳哥剛開始在瞪我,但後來似乎被我傳染了,他也開始大笑起來,而且越笑越誇張。

換我好奇了:「你幹嘛笑那麼開心?」

「我忽然覺得你跟那個瘋子長得好像。」

這下換我笑不出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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