煉丹

 

「真的有吸星大法嗎？」

「有阿，但是也沒什麼用。」

「可以吸別人功力怎麼會沒用？」

「你把手伸出來，然後用我教你的導引法把氣凝到指尖，持續這個狀態可以做到嗎？」

「可以。」

「現在我搭上你的脈門，你有什麼感覺？」

「為什麼我的氣不見了？」

「繼續凝聚，不要說話。」

「不行，這樣好累，你吃掉我的氣了嗎？」

「跟吃掉一點關係都沒有，這就是單純的導引，只是把你的氣導引到我身上而已。」

「所以這就是吸星大法？這樣你會得到什麼力量或好處嗎？」

「就你那微薄和雜亂的氣，可還真不能帶來什麼好處。只是告訴你氣的引導確實存在，但其實也沒什麼屁用。畢竟第一你不會遇到絕世高手，第二就算遇到了，對方也不是蠢材，會把能量送給你。第三，就算要送，你也未必有辦法接。」

「我說的不是這件事，而是你之前提過，收回種子的事，既然吸星大法不存在？那你怎麼收得回來？而且為什麼你做師父的，可以去收回學生的東西？他們都繳錢了不是？」

「這跟吸星大法有什麼關係？你說話能不能別繞那麼多彎？首先，種子是很珍貴的東西，不是你上付錢上完課就會得到，你得到的，只是技術，技術我不會收，也懶得收，你自己懶得練就不會上身，種子，是名曰道的觀念，但在解釋道的觀念前，我得先問你幾個問題。」

「不會太難吧！」

「對你，我可以降低程度，好比前兩天你經過人家店門口正拜拜，我跟你說啥來的？」

「你說這家生意一定很好。」

「然後你怎麼說？」

「我就說你又沒起卦，也沒看陽宅，光看人家拜拜就說生意好，除非是神通，否則怎麼可能知道？」

「恩，總算記憶不差，當時的確是這麼說的，那時我沒理你，但現在解釋給你聽，拜拜和生意好壞本身沒有關係，但戶店家的門口十分整潔，同時供桌也擦得很乾淨，供品擺放得很整齊，店主在門口焚化金紙時，動作十分熟練且幽雅，代表這件事行之有年，所以信仰很虔誠，虔誠而長期的信仰，必須有足夠的收入才能支撐，所以這是結果論。然後你記得我為什麼罵你嗎？」

「因為我把傘上的水滴不小心甩進人家的金紙爐，可是我已經跟對方道歉了，而且對方也沒有計較，你為什麼還要那麼小題大作？」

「要不是我這些年脾氣稍微收斂點，哪輪得到你這樣說話，你從走在街上，就開始不停的轉傘，傘的水珠不斷向外噴，我之所以不阻止你，是因為希望你能有所自覺，但你卻渾然無感，直至你用你的無意，去冒犯了無關之人的專注，人家辛辛苦苦凝聚出的意念和平衡，你一句無心之過，人家就得概括承受，你無心就可以整到人？你以為你是誰？你被罵哪點值得委屈？若非師叔死臨前說你小時候發高燒腦子燒壞了，請我照看你，我早把你轟走了。」

「....對不起。」

「你不用跟我對不起，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，如果你想要道，就得時時讓自己保持在有意識的狀態，而所謂的無心之過，恰恰是我收人功夫的理由。」

「對不起，我程度很差，你可以解釋的更詳細一點嗎？」

「你覺得左腦和右腦，哪個重要？」

「一般人肯定會說右腦，但你一定說左腦。」

「我現在說的是假設左腦代表邏輯，右腦代表事實，大多數的自認為邏輯不好，於是覺得承認事實容易，但這是幌子，因為每個人都自有一套邏輯，而你的邏輯，要能跟事實對等，才是左右平衡，在臨床的案例上，大多數來找我的人，都不願意面對和承認事實，而他們認知的右腦只是感性，所以左右腦也達到了平衡，就是都缺乏功能而當機。而達到平衡，就是道的本體。而道，用白話文來說，就是你能更輕易的明白人生的方向，並在任何狀況下做出正確的判斷，來讓你發揮自我最大的價值。大部分的人，都不具備這個能力，除非有人為他們講道，可是他們又不甘於放下自尊而求道，但自尊放在身邊，除了讓人變笨，沒有別的價值。」

「所以你說的道，包含佛道或其他宗教的道，以及道德嗎？」

「道德並不屬於道，道是解脫，德反而是框架，世人為強調德，特意在前面放了道字，一旦你接受道德，你就離道，甚至技術遠了，道德的典型就是以人廢言，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，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，你討厭一個人的時候，往往是因為他和你的某些價值觀相衝突，於是他說什麼都不是對的，在美國今天某藝人做錯了什麼事，社會就剝奪他的獎項，他的人格缺點，和他的技術力被肯定有什麼關連？如果今天你是廠商，為了形象取消合作還有點道理，就像今天學生犯錯，學校開除是合理的，但學生畢業了，除非他的文憑是假造的，否則你憑什麼去取消他的學位？即便他殺了人，也不是理由。至於宗教的道，種類很多，也屬於道之範圍，但今天並沒有要深入論述各家道精神的不同，只用簡單的傳遞方式來作為區別，好比佛家講求普渡眾生，於是廣傳佛法，好處就是大家都可以獲得資訊，但壞處就是佛法爛大街，爛大街會怎麼樣？原始佛教得到釋迦牟尼真傳的幾位徒弟，是不可能被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擾亂其思想或價值的，因為他們的道很純粹，而且密度甚高，可是到了今天，到處都有看似可疑的人在說法，而越是光怪陸離的，聲量反而越大，而讓人難以分辨是非對錯，這就是法的密度降低了，好像體積越大，密度越低的道理一樣，當傳遞的範圍如此廣，可是每個人得到的種子都不完全，意念又不堅定，要發芽的可能性就很低，更遑論證道。反觀某些小道，雖然一脈相承，但得到真傳者往往能夠盡心盡力的將道鑽研致深，甚至超過前代祖師，如此方能日益精進。」

「你說的小道，是早期的詠春拳嗎？」

「你要這樣理解亦無不可。我們接著講所謂的無心之過，很多看似無心之過的東西，骨子裡壓根不可原諒，好比你現在假如從我這畢業了，然後去找別的老師學習，你會事前先分析對方嗎？」

「應該會吧！有好工具為什麼不用？」

「那你就與道無緣了，你分析對方做什麼？瞭解對方的個性？瞭解他和你能不能處得來？然後想辦法討好對方？想辦法讓對方對你特別一點？你應該要去瞭解的，是你適不適合或者想不想要那個道，然後做出決定。你去分析對方，就會把重點從道轉移到人的身上，這一點意義都沒有，我從來不在上課時去分析我的任何一位老師，他個性好不好、有沒優缺點？人格上有缺陷？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？我又不是去認爹？我是去學東西的。可現代人都不是這樣，來學東西每個人都要對你指手劃腳，說你要不換個教法，要不說你不會做人，要不說你不會做生意，要不嫌你為什麼不討好他，嫌你個性不好。彷彿都是來當我爹的，說我不會做人，我都還沒說你前幾世都是王八水蛭，今生才頭一回當人。這種學生，一千個推出去斬首都不嫌多。」

「噗，那學完離開之後，你會分析一下你的老師嗎？」

「東西都學完了，還分析什麼？一日為師，雖不至於終生為父，但基本尊重還是要有的，人家肯實誠的教東西，把心血放在你身上，你還有什麼好怨，事後去分析的，一樣是離了道，永遠都在找人和自己的麻煩而已。

「所以你收回功夫，是學生不用功？是因為有人冒犯你嗎？」

「學生用不用功是他們自己的事，而且功夫本來就需要時間，所以我從來不會因為學生在進步的過程中緩慢而覺得有問題。至於一開始就企圖下指導棋之類的自大狂，我壓根懶得搭理。真正的理由，就剛才說的無心之過有點關係了，好比我叫你拿起這本書，然後快速的瀏覽過去，不要記憶，也不要背誦，更無須畫重點，但很多人接到這個命令就當機了，如此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，就是來故意找碴的。又好比固定星期一上課晚上七點，結果都遲到，而且是遲到半小時以上，或者超過半小時才打電話來說今天來不及，要改天，又或者明明約好下星期一，結果星期日打來請假，然後順延，接下來三週都是星期日打來請假，這些看似無心之過的行為，當事人可能自己都覺得很無辜，好像真的有事，真的臨時有狀況，這些事情的潛台詞就是完全不尊重，甚至想搞我才會有這種行為。」

「可是他真的有事，又該怎麼辦？」

「你真不愧是無心之過的代言人，那為什麼不能乾脆請一個月的假，而不要讓我每次都排出時間來給你？」

「那，我想問，收了功夫又會有什麼影響？向傳說中的念咒迴向給師父那樣嗎？」

「你說的本來為自己念咒，卻因為師父使壞，所以在咒語裡動了手腳，讓徒弟的功力全往師父身上灌，這種事純屬鄉野傳說，就算有，每個徒弟資質不同，靈性和專注度也不同，萬一念得不好或念錯，因為念久了發現沒好處，必然產生怨念，那師父豈不是倒大楣？我剛才說過，種子放在人身上不會主動發芽，你得去灌溉，但想搞我的學生，就算之前聽了道，必然也無法讓種子長好，於是把那長歪或枯萎的部分連根拔除，被收回的人或許從此斷念，再也無心於道，或每當要驅動本門系統及心法時，就忽感倦怠乏力，又或千頭萬緒而無法專注，又或煩惱叢生，最重放棄。而被拔除的能量，則成為我的養分，最顯著的受益，就是幾年前看不懂的書籍或資料，現在卻忽然如解鎖了般，讀一遍就能完全吸收運用。」

「這不就是吸星大法嗎？」

「這不過餌食罷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