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8月25日 星期五

劍隱

「天劍瘋了!天劍是殺人魔!」「誰來救救我們」「快逃!」....天劍,那個曾經代表公正無私、至高至上的仲裁,如今卻成了煉獄般的存在。

天劍,或者說天劍門,最早緣起於五代十國間,那時出了一位大俠,仗劍獨行,但凡遇上不公之事,他都在一招之內解決對手,他手中那把黑白雙分的劍,是眾多邪魔歪道和宵小的剋星。轉眼過了十多年,天劍卻忽然消聲匿跡,又過了十年,新一代天劍重出江湖,用的還是同樣的劍,同樣一招剋敵,但也是十年後就絕跡江湖。自此一代又一代,天劍成了武林中最高正義的象徵,他沒有朋友,沒有商量的餘地,死在他手下的,也從來都是死有餘辜,證據確鑿者。

你說他何來如此神通?這就得回歸天劍門這個組織了,早在第一代天劍出世前,那把黑白雙分的劍,就在門內流傳了三百年,三百年內,無人能夠駕馭這把劍,直到第一代天劍執掌者,他見到劍的瞬間,便明白了此劍和自己的使命,當即以自己的血替此劍開鋒,並在掌門和長老前發誓,執此劍斬盡天下妖邪,少則十年,多則十二年,必當回歸,然後以白刃那面自盡,以消彌其殺生之業力,也平衡了等價交換的定律。

自此一代又一代,每位天劍的傳承者,都用黑刃屠邪,用白刃自盡,直到第十八代,那是個連螞蟻昆蟲都不願意傷害的天真少年,如同以往的繼承者,十歲開始學劍,二十歲出師,他甚至和師父說過自己的理想是能夠制人而不殺,師父嘴上雖然說他天真,但心裡卻覺得也許天劍的惡循環真能終止在這孩子手上,然而當他雙手捧著天劍,準備發誓的那一刻,忽然看到種種過往影像,被殺的人或有其罪衍,但也有親朋友,其親友為情尋仇,亦不能算是純然的邪惡,而在江湖中,你實力若低,則不免有人想害你,實力高了,又引人妒忌,這何嘗不是天劍持有者的罪過呢?他在慌恐中淚流滿面,竟直接捧起天劍,刺穿了自己的喉嚨,因為他再也不想有任何人,接受這份莫名之重且惡的責任。

「壞了!」長老們奪劍不及,卻見鮮血已從劍鋒流下,哪再有黑白之分?從此天劍因為沾染了無辜之血而喪失了靈性,黑白之色也隨之消散,而天劍門,也因此衰敗了五十年,再也沒有辦法訓練出能夠一招敗敵的高手。

眼見所有長老都將衰落殆盡,族裡忽然出現了個天才,他五歲就開始練劍,十二歲的劍道意境和招式,已經打敗了所有長老,掌門大喜,忙讓這孩子拿起天劍起誓,也不知是否神器有靈,天劍竟在此子接過的瞬間,恢復了光彩,且比原本更為強大,但在黑白雙分的芒氣中,還夾帶著一股血色的光輝。

第十九代傳人接過劍,瞬間映入眼簾的種種過往,以及十八代傳人以身殉劍的原因,他忽然冷笑一聲:「哪來的蠢貨,不能執行正義,還得賠上自己嗎?」

劍靈發出怒鳴,卻被他用意念死死壓制,然後,在眾人不及眨眼的瞬間,他揮劍斬殺了所有人,完事也不將劍擦拭,徑直插在掌門屍身上,怒道:「不是瘋就是痴,執行不了正義要自殺,執行完了還得回來了結自己,莫名其妙,從此,我便是唯一的天劍。」

說罷,一股極強威壓向周圍擴散,劍上原本血色的怨氣瞬間消彌殆盡。天劍拔劍離去。幾天後,他正在某小村的酒館飲酒,卻見幾名惡霸正欲調戲一少女,他連問都沒問,劍光瞬出,三枚腦袋落地,群眾登時驚叫四散,當他走出酒館,卻見原本那惡霸的家丁已帶人趕到。

「你竟敢殺死李家大少爺,活得不耐。」煩字還沒出口,長劍已透胸而過。

天劍只留下一個活口,領著他回李家莊,當晚變滅了門。兩個月後,他殺了一群山賊,正要取其頭目性命,對方威脅道:「你不能殺我,否則金刀門饒..」他沒等對方說完,斬掉對方首級。

「為什麼總有那麼多廢話!」

金刀門雖算不上大門派,但好歹是少林俗家旁支,掌門虎眼金刀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號人物,死的寨主恰為其胞弟,但他畢竟沒有去尋仇,因為金刀門不足兩月,又遭了天劍滅門。

「這叫預防性治療。」天劍擦拭著劍上的血跡,看著周圍的屍身,隨手乾了桌上葫蘆的酒,滿意的點點頭道:「人壞,酒不差。」

接下來三年,他幾乎每隔十天就大開殺戒,其中也有不少名門正派看不下去,企圖干預,但他都沒有廢話,全都斬了,直至聖武僧出面。

「施主,你的行為過於殘暴,雖然所殺者皆有罪衍,但上天有好生之德,看在以往天劍門歷代的貢獻,放下兵器,自廢武功,貧僧保你性命無虞。」
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我是天劍,你在天眼中,不過螻蟻,竟敢批評天?好生之德,那些人動不動欺壓別人時,哪見好生之德,我要是沒有收拾人的本事,你的好生之德難道能救我於無賴之手?你們這些和尚真是令人厭惡,看在過往聖武僧沒做過什麼缺德事,十息之內,滾吧!否則後果自負。」

「放肆!」聖武僧出手便是佛門至高絕學。金剛羅漢伏魔掌。

「也罷,那我就帶你看看我是怎麼做的吧!」天劍將雙眼瞪大的聖武僧腦袋放進一酒簍,隨手提走。

連聖武僧都接不下他的一招,如何不叫人心驚,於是江湖人人自危,三個月後,武林盟破例和血盟聯手,雙方共聚集了百來位高手,打算一舉絕殺天劍,根據血盟邪師的推算,他們選在天絕谷作為決鬥之地,意思就算是天劍,也得在這裡絕了。

天劍早在聽到消息後就笑了出來:「這樣也好,省得我一個個去找。」

他凜然赴約,中途又解決了好幾批企圖放陷阱和暗器之人。從容不迫的走去,卻見山谷中早已高手雲集,為首的正是血盟和武林盟主。

「天劍,你濫殺無辜,可知罪嗎?」武林盟主率先開口。

「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叫別人認罪?企圖管理他人的思想?還是認罪就沒事了?對了,就是這樣,你們這些人根本不在乎是非正義,只在意面子,所以只要對方向你低頭了,他犯的什麼錯你都無所謂,然後他就會變成你養的狗,其他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動他,但老子不信這套,我是天劍,天,就該大公無私,而最無私的行為,就是不論實力背景,送你們這些王八蛋上路。」

不到一刻鐘的時間,廣場上人數死傷過半,包含武林盟和血盟盟主都已身亡,真可謂是正道的光,照在了大地上。邪師暗掐禁訣,緩緩說道:「就算殺光我們所有人,你又能得到什麼,總會有其他人來的,你不可能打贏所有.....」

天劍拎著對方的腦袋道:「你知道武林為什麼紛爭那麼多嗎?就是因為大家不肯好好練功,每個都在強調面子、人脈、交情、這些吵死人的狗屁,你們要是武功夠強,怎麼會不夠我殺?通通殺了江湖才安靜。」

武林盟副盟主眼看不敵,立馬跪下道:「天劍,求求你饒了我們,是我們不對,但在場很多人都有父母孩子,而且也有許多人邁入江湖是迫不得已的,你要是還有點人性...。」

「媽的,又是藉口,你真在意父母孩子,還來這找死?迫不得已就可以殺人越貨?那你叫那些善良老百姓怎麼辦?照你這個說法,我也是迫不得已的。」劍光一閃,副盟主竟是爆體而亡。但就在這時,谷中忽然漫起了毒霧,那是邪師死前下的禁咒,他用在場的亡靈為代價,召喚出了萬毒獸,毒霧所到處,還活著的人立即慘呼,被灼燒至面目全非,轉眼變失去理智,互相攻擊撕咬,隨即失去生命。

隨著毒霧由四方逼近,天劍卻依舊不慌不忙,不屑一顧:「天劍歷代持有者,可曾聽說過哪一個是死於或傷於中毒的?」

他將功力逼入劍內,黑白兩氣竟成在懸空成為陰陽魚,將毒氣盡數吸納,並導入劍身,就在此時,天劍劍身竟開始莫名的震動。同時從谷旁爬出了一個長著犄角的巨大怪物,那怪物嘴裡噴著毒霧,全身覆滿鱗片,咆哮著朝天劍衝來。

天劍一個閃身,一劍欲斬斷妖怪的犄角,卻不見絲毫傷害,而天劍劍身卻震動的欲發劇烈,同時開始寸寸膨脹龜裂,龜裂處浮現出怪異的血色符文,顯然是剛才吸入的毒霧和多年來累積的怨靈所致。

「終於撐不住了嗎?」天劍眉頭微皺,當機立斷,就在怪物再次衝來,張開血盆大口之際,天劍將劍擲出,劍徑直往對方的口中飛去。只聽得轟然巨響,傳說中的神兵在傳說中的妖怪口中爆炸,把那毒獸炸的只剩下半截身子,而牠頭上那支巨角,也被噴飛,插入一旁的岩壁中。

就在剩餘的倖存者見到天劍宰了毒獸,不知該是喜是憂時,忽地乍變驟起,天空中烏雲匯聚,形成巨大漩渦,地上的屍體也都散出一顆顆的靈珠飄向漩渦,最後,就連毒獸的獸靈,和黑白兩道劍靈,都被吸入漩渦中。隨即一個巨大的身影在空中浮現,這是一股混雜的能量,但主宰卻是第一代天劍的靈魂。

「你這該死的孽障,造出如此禍端,還不自刎懺悔,難道要我親自動手嗎?」

「你該死還是我該死?你自己要虛名就算了,還得逼著後面每代弟子都死,每個都是武林第一高手,都是才三十歲就死,你以為他們願意嗎?最年輕的那個廿歲就給你逼瘋了,你們要想成就天劍,為什麼長老自己不去死,非要逼死孩子,這算哪門子正義,我可是看過天劍歷代影像的人,哪家孩子不是從父母手中騙來,從來也不是死掌門或長老自家的,人家放在手心的孩子被你們這樣糟蹋,天劍門有何正義可言?再說,老子我可斬錯了一個王八蛋?哪個不是罪該萬死?或者自己心虛就跑來送死的?難道我該乖乖把脖子洗淨給他們砍?現在我結束了這些混帳的性命,又解除了天劍詛咒,你還敢來找我算帳?你以為就你會出來,你信不信我把剩下十七代的冤魂都叫出來跟你算?咱們十八個打你一個,看看誰有勝算?」

「你......,那你打算怎麼辦?」

「不怎麼辦,反正我當天劍也當累了,從此隱姓埋名做別的事。」

「你說的倒輕巧,就算我答應,天劍也背負著平衡法則,不可能被打破,你總要留下點什麼的。」

「那好,我就拿三千煩惱絲來交換三千條命,若嫌殺的不夠,我也可以補齊,你們這些死了的別太早投胎,免得再被我宰一次。」說罷他運氣於頂,轉瞬頭髮盡落,然後死死盯著眼前的死神。

「你!!!」雙方眼神對視,將近過了一盞茶時分,那死神發現自己看不透對方,而他的神識裡也並沒有任何邪氣或被混淆的狀態。死神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,而屬於他的劍靈,也已經到手,於是迅速隨著漩渦消失。

「很好,現在是補刀時間了。」天劍檢起一把刀,殺向剩下的殘存者。

「你不要過來阿!」「你太過分了!」「不能放我們一馬嗎?」慘呼聲此起彼落。

「笑話,難道換做是我,你們就會放過了,再說我剛才答應它了,天劍自此身亡,你們當然要賠葬。」

他殺光了倖存者,然後開始想未來的路,天劍這個名字不能在用了,自己原來的名字也早就捨棄了,天劍門的招式雖然無敵,但他始終覺得還是太繁瑣,且未來也不宜再出現。在原處思考了數日,終於腦中有了一線光明,把所有的招式開始整合,成了三招刀招,再度睜眼環顧四周,卻沒瞧見任何一把能匹配自己的兵器,直到他發現岩壁上的那支獸角。那玩意經天劍一擊,又給炸進岩體,竟依舊毫髮無損,他上前將其拔出,打算找一流的匠師冶煉成兵。

正欲離去,卻見屍堆中有一人竟站了起來,臉已經給毒霧腐蝕,剩下的一眼眼神中半是驚恐,半是犀利,那人瞪著他,卻也不敢動。

「你要動手嗎?我給你一個機會。」

那人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劍,搖了搖頭。天劍丟給他另一把劍,然後道:「揮劍,讓我看看你有多少實力?」

那人直接扔了劍,閉上雙眼等死。天劍又問:「你是何門何派?」

那人睜開眼,比了比自己的嘴裡只剩不到半塊的舌頭。

「恩,你是啞巴,衝著你不說廢話,我可以留你一命,你以後就跟著我,你要記住三件事,第一,你以後就叫默刀,第二,你只能使刀。第三,不要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。」

十年後,默刀樓成了江湖第一大殺手組織,所有的殺手清一色是啞巴,而且代號全是默刀,因為樓主喜歡安靜,但沒人見過樓主,只聽說是個背著怪異大刀的光頭,默刀樓收錢買命,使命必達,除了不殺小孩,還有一條奇怪規則,若是被殺者在死前願意提供足夠金錢或代價,默刀樓也願意在任務完成後執行反殺。

直到某日,有人找上了默刀樓,說要談筆生意,但條件是要見到默刀樓的樓主,條件當然被拒,此人號稱三百年來武林第一天才少年,精通刀槍劍棍等十三樣兵器,自稱白十三,江湖人則稱他為白十三絕,亦即在這十三樣兵器內,他沒有任何對手。他破了默刀殺手的殺陣,並將眾人點倒,終於驚動了默刀樓主,亦即第一代默刀,他與對方戰了三百餘招,堪堪打成平手。白十三將十三種絕技凝為一招,瞬間破了對方的刀勢,眼見默刀樓主就要死於當場,白十三卻忽感氣氛不對,轉眼間已來到一小房內,房內几上兩杯酒,一光頭大漢坐在自己對面。

「你是默刀樓樓主?」

「不是,我的手下才叫默刀,我叫寂刀,你想做什麼生意?以你的身手,還有殺不了的人?」

「我想殺的不只一個。」

「恩,這樣就說得過去了,說吧!你想殺誰?願意付出什麼代價?」

「我想殺盡天下貪官污吏,驅除蠻夷,還天下太平,願意付出一腔熱血,請寂刀前輩率領默刀樓與我共襄盛舉。默刀樓高手如雲,若能成為正義的助力,則百姓安樂的一日又怎會遠?前輩武功高強,想必不是俗人,能助我達成理想。」

「搞了半天你是來白嫖的,白嫖還那麼多廢話。」寂刀將白十三絕的腦袋扔出窗外,自有手下人清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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