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6月3日 星期三

生死相許


阿達是大我兩屆的高中學長,這外號從他自殺未遂後,就不徑而走,廣為流傳了。事情是這樣的,有天他和某單戀已久的學妹告白,因為緊張的關係,所以叫錯女孩的名字,之後他努力的解釋他心裡真的只有學妹,可卻無法解釋出為什麼他叫成另一個名字。相當然爾下場並不好。

這是他人生中的首次告白,也是頭一回失戀,所以傷心點是應該的,他選擇了四月一日,這個十分戲劇化的日子,然後用當時最先進的通訊系統,傳呼機,告訴我們所有的人他想要自殺的消息。老實說,我們不太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騙人的,但人命關天,一個叫張大明的學長提議:「還是去看看他吧!如果他是開玩笑的,我們就揍他一頓。」

這個提議非常合理,於是一群男生就蹺課了,那真是美好的一天,因為這麼光明正大經過教官同意的蹺課,可是十分難得的機會,他老人家當然打過許多電話去確認,而阿達卻半點回音都沒有,當然贊同我們去看看。

大夥殺到他家門口,按下門鈴,沒人回應,這下真的讓人有點緊張了,於是決定撞開門。我們很快就發現破門而入並不像電影演得那麼容易。某位買菜的太太回家,見到一群人在樓下撞門,差點沒報警,經解釋後,她終於幫忙開了樓下鐵門,但我們還是請她叫了救護車,因為大明學長在撞鐵門的時候肩膀脫臼了。

好在踹開樓上租屋處的木門並不太難,而我們看到阿達學長躺在床上,雙目緊閉,床邊的矮桌上放著封遺書,還有一罐安眠藥。大夥心都涼了半截,可衝上去量量呼吸脈搏,又十分正常,可見無須使用三流技巧急救,等救護車的當口,救援隊把遺書拆開,裡頭寫著:「親愛的宜君(還是怡君,我吃了藥好想睡,一時想不起來),我愛妳,但可惜我們只能來相見了!」底下署名,陳達飛絕筆。有人把錯字圈起來,然後開始嗑他的餅乾聊天。

救護車和電梯一樣,你需要它的時候,總是不夠快,大概過了二十分鐘,樓下終於傳來一陣陣的鳴笛聲,大明學長已經痛得滿頭大汗,然後阿達緩緩的張開眼,問道:「我死了嗎?」

眾人大譁,然後他發現自己還在人世,有點害羞的說:「怎麼會??」

「學長,你吃了幾顆阿?」

「兩顆!」

這下可有趣了,正當屋裡人全都笑得東倒西歪時,阿達還不服氣的指著罐子說:「上面明明說一次只限吃一顆阿!」

阿達沒死成,遺書卻讓人給貼到公佈欄去了,他好一陣子被當成全校的笑話,而誰也不知道那個長得很正的學妹怡君,卻因此對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沒多久他們就在一起了,但阿達始終沒感謝我們這些媒人,只要有人提起這件事他就翻臉。而即便多年後,這事也只是他和老婆之間的秘密,直到有天,怡君找我們吃飯,她氣呼呼的說:「真是的,兒子讀國三,最近失戀,不過說了句活著有什麼意思,他就翻臉,立刻一頓好打,也不想想遺傳誰的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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