虛無斷滅

「你有在修佛嗎？感覺這些年你變了不少。」

我這些年的確看了不少佛教的東西，也覺得裡面某些想法是值得借鏡的，但在本質上，我並不是佛教徒，我也不相信眾生都是平等的，甚至我不相信宿世輪迴和因果，就好像佛教希望人最終能拋下那個我，有人之前拿過佛教高僧的問題來問，我的手是我嗎？或者我的頭是我嗎？我的腳又是我嗎？如果我今天沒有我的手，是不是我就不存在了？但我的答案是，沒錯，這些都是我，所以如果今天我沒有了我的手，我就會覺得自己是不完整的，因為我已經習慣了那份記憶和經驗，我就是由所有的經驗與記憶組成，即便今天有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因意外少了手，接下來仍能活上六十年，我相信他依舊能在臨死前感到遺憾，因為意識到自己的殘缺。而他如果是天生就少了手呢？他必然能夠習慣，但他也會主觀的被這個社會價值框套住，明白自己的缺陷，就像有些單親的孩子會問家長說自己為什麼沒有爸爸或媽媽一樣，除非你視野生動物，比方一頭狼少了尾巴，但他還有機會可以繼續健康的生活，那是因為他不是被訓養的，他不需要被價值和情感投射，可我如果說人們應該學著跟野生動物一樣，完全滿足於單純生存和慾望，這可不是一個佛教徒能認可的，畢竟他們有所謂的六道輪迴。那可是...

回到輪迴，許多人都能接受此一觀念，因為這觀念將「為什麼他做那麼多壞事，還能活得如此好。」解釋得近乎淋漓盡致，毫無破綻，無論是他前世累積福報甚多，或他來世將會很慘烈，都說得過去，但這不過就是讓向你提出問題者稍微平衡心態的方式。因為有了這層制約，你才會願意棄惡楊善，然後企圖得到體制的獎勵，可是你卻不願意接受，除了人類以外，其實壓根就沒有體制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善惡，所謂的善惡或道德等詭計，不過是人類社會為了當時的安定所制訂出的標準，因此標準會因時空背景不同而隨時改變，若真有神魔所創之真理，理應放諸四海皆準，而永遠無法撼動才是。現實面就是比誰有錢，有權力，誰就可以任性，如此而已，人死如燈滅，若你相信那些輪迴故事，可幾時曾聽見有狗貓想起自己的前世是個人，於是開口說話的？

佛教的本質也許是近乎哲學的真理，但真理並不適合每個人，或者說，它並不適合大多數的人，因此絕大多數的人無法悟，就和絕大多數的人都無法成為道家的神仙，是一樣的意思，但其實每個人都該找到自己的涅槃，證悟的狂喜和成功硬舉五百公斤、乃至於時速兩百以上在賽道上馳騁，都各有風采，他們不需要羨慕彼此，也作不到彼此，所以那些每天都會進健身房，風雨無阻，沒有假日，永遠只拼大重量的金剛力士，他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運勢，風水，乃至於生死，他們就是某種意義上的不壞。而覺知在當下也不是只有在宗教層面，UFC名將牛仔賽羅尼，就曾經說過他認為自己最好的狀態，並非本能的打出各種組合拳來征服對手，而是以所謂第三人稱的視角，處於這種狀態下，除去本能反應，同時能分析對手的規律和判斷對方的意圖，並有意識的主導比賽，這就是所謂的明心見性。

可見不論你做什麼，都能覺知並安住，也就是處處皆有道，這是真理，但剛才說了，真理並不適合每個人，因為真理只會出現少數的實踐者，而不會成為信仰，大多數人就是習慣因他人的反應或作為而產生羨慕嫉妒恨，把自己搞得一團亂，而信仰則是因為真理的實踐者被凡人誇大並過度期待，然後產生了追隨和盲從，追隨和盲從是多數人的天性，他們無法擺脫奴性，也不樂意。信仰的來源恰恰是因為無知，當你有所知，則無所謂信不信，所以信仰很容易退轉，用白話文說就是翻臉不認人，甚至覺得自己過去努力的一切都不值得，但這也是活該，誰叫你一開始就要把賭注都押在別人身上呢？

而就算你是真理的實踐者，這些真理也不過就是讓你在人世安定而已，若你本來就在無人島，你需要的是野外求生，你的靈性領悟絕對不比生火和乾淨水源來得實用，所以不要老寄望來世，寄望跳脫輪迴，你若真沒了肉體，如何確定這套管用？這些東西應該要讓你過得更好，而不是用來當自己過不好時的藉口，畢竟你現在都保障不了，未來又怎會可靠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