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毛帶角

「你看牠，一點也不喜歡吃粉，你為什麼一定要放？」一個路人忽然搭話。我裝沒聽到，他識趣的走開了，又過了一會，一個孩子走到我面前，阿橘立刻跳開，我告訴孩子：「他比較怕陌生人。」

「我知道，我也有養貓，我告訴你，你不要讓他緊張就好。你看，放輕鬆，放輕鬆。」他邊叫喚，邊擺出馴服迅猛龍的姿勢，但阿橘跑得更遠了。

「沒關係，你也可以這樣。」他立刻轉頭拿起了我放著的湯碗，然後逼近阿橘，要換了別人，我或許會翻臉，但這麼年幼的專家，我倒只是忍住不笑。

見阿橘閃到角落，他又開始滔滔不絕：「我告訴你，那隻貓那麼胖，一定很緊張，他是母貓，快要生了，我一看就知道...」

「可是他是公貓。」我說完沒笑，孩子的祖母倒笑了出來。

「唉，我是怕你難過，我們家母貓之前生了小貓，好可愛....」雖然毫無邏輯，卻不能阻止他繼續滔不絕，兔年，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！

學生聽完了故事，不太理解：「為什麼兔年就是這樣？我只知道我男友犯太歲。但是以你的說法，犯太歲也有很多種，反正我搞不清楚，是廟裡說的。」

「太歲是一個虛構的概念，生肖也是，生肖是一種比喻，兔子是什麼，是弱小的動物，兔年不是代表屬兔的人一定會發，而兔是一種形象，也就是平常看起來弱勢、沉默、或者是膽小的、賣慘的人，今年全都竄了出來，大肆發表自己的意見，所以口舌是非很多，但兔子就是兔子，即便是大放厥辭，也不至於騎到老虎獅子等猛獸頭上，所以最倒楣的，當屬老鼠、貓阿，這類和他相同的幼小動物，所以如果你往年都很低調，覺得自己實力不夠，今年卻忽然膨脹起來，你就知道自己是什麼角色了，反過來說，如果你覺得你仍然缺乏信心，可是旁邊的朋友們卻都成了小人之勢，那你就該去找個豺狼虎豹毒蛇猛獸之類的靠著，或者祭拜一些比較兇狠一點的神，例如關公、金翅鳥、韋陀天之類的，讓這些軟柿子不敢欺人太甚。」

「所以我如果屬老鼠，就是子卯刑的由來，如果我屬虎或屬狗屬蛇，就比較不用怕，對嗎？」

「我說過了，這是比喻，又不是每個屬虎的都脾氣不好，也不是每個屬兔的都是弱勢，十二生肖裡沒有貓，雖然越南有，但越南的貓就像原始生肖中的兔，是拿來當作食物的，所以平常不會來跟我囉唆的，兔年都會冒出來表達意見，他們對於貓咪來說，就是能量差不多的小人，這樣明白嗎？」

「瞭解了，我想到上次你說關於春聯的事，是不是從春聯就可以看出陽宅的問題？」

「春聯不會看出陽宅，而是這家人的當年運勢。」

「運勢這種東西，是不是整個周圍加總的結果，譬如說，房子的主人今年運很好+3但是春聯不好-2，所以還是有一分。」

「哈哈哈哈，這個推論很有意思，而坊間有一派紫微斗數的確就是這麼算的，但不是你說的那樣，以春聯來說，就是卜卦，等於當下卜出了這個家一年的運勢，所以高下立判，一翻兩瞪眼。」

「那這樣過年還能貼春聯嗎？」

「也別太緊張，如果是自己寫，可能要注意點，若是整排都是里長發的，那就沒差了。」

「那我給你看一個我前兩天拍到的，看看我們想的一不一樣。」

「恩，瑞兔迎喜，但這字很草，兔乍看之下很像鬼或冤，而迎的卯字邊則看起來像＄，所以這家人今年很可能會成了冤大頭破財，或者鬼迷心竅而亂花錢投資，但破財消災，也未必不好。」

「你講得好保守，我倒是把兔字看成死字，第一眼還想誰過年會貼這個，多晦氣！」

「那如果是死字怎麼解呢？」

「家裡會死人嗎？我不確定。還是我看錯了，應該是鬼或冤才對？」

「沒有對不對，這就跟看風水喝名一樣，你當下第一直覺喝出來就對了，死或鬼或冤都無妨，但就怕你猶豫不決，你只要記住心存善念即可。」

「惡魔還要心存善念，我有沒有聽錯？」

「惡魔之所以是惡魔，在於恩怨分明，錙銖必較，你欠我的和你對我好的，不能相抵，同時惡魔重視契約關係，所以人家如果找你堪宅或批運，收人錢財，自然與人消災，所謂心存善念就是這個意思，你若只說那家人有人會死，而且死定了，就是徒增對方煩惱而已，你若要如此斷，就該有解法，或預防之道，這才是斷災的目的。如果只是為了逞威風，大可不必，我們現在是假設，並沒有當著屋主喝出來，所以沒關係，但你對死的瞭解太淺薄，死未必不好，也未必是死人，關係的結束也算，好比這家主人今年也許得花點錢，才能擺脫虛耗自己的對象，或者家中有長輩過世，但留下了遺產。又或者家中長輩長年生病，但今年終於發現病灶和新療法，花了一大筆錢把事情搞定。但不管你怎麼解，這家人破財是跑不掉的，破財無所謂，畢竟錢再賺就有，明白了嗎？」

「意念真的那麼重要嗎？」

「你忘記下午我們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人了嗎？」

「對吼，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做的？」

「我們離開餐廳後，看到前面忽然有個人，身體左右是不平衡的，因為他的一隻腳胯是向外開的，那時候你說什麼來的？」

「我說他應該去找王師父整一下。」

「對，但那種情況很可能是先天的，即便是後天，也已經是長年的問題了，所以找王師父未必有效，但我想到王師父教過的正骨運動，心裡便想著若我上前把此人拖到角落，然後教他此法，他應該能改善一些問題。所以我叫你先別說話，仔細端詳了他的脊椎骨....」

「對！就是那個時候，他的肩膀忽然平衡了，你只是放射了那種意念，也太不可思議了。」

「重點是他剛好想接收，但即便是如此，效果也不可能持久，除非他有自覺。」

「所以心存善念是一種習慣嗎？那你如果要修理人怎麼辦？」

「心存善念，就不會把事情往死裡走，於是諸多轉圜，修理人也是一個道理，如果我把人宰了滅了，我只能爽一次，可若我一不爽就能讓對方頭痛骨折、上吐下洩、心情鬱卒，搞個十次八次，我心情又怎可能壞到哪去，所以心存善念是必要的。」

「你真的是惡魔，我本來以為你只是凶神惡煞而已，你好可怕。」

「會嗎？」

「對阿，你就是那種對方明明很討厭你，卻不得不來找你，還得跟你低頭的人。」

「你開始對惡魔有明確而清楚的定義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