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九歸一

囂張二字在從前，通常與明目張膽的違法犯紀有關，比方你會聽到新聞報導「歹徒在派出所前公然開槍，囂張行徑....」或者是「酒駕肇事者拒絕酒測，並毆打警方，態度十分囂張...」可如今這個詞彙的意思開始轉移了，你可以聽見某人形容他人囂張，本質上只是因對方志得意滿，進而惹得另一人，乃至於一群人不開心。

當然刻意的挑釁和炫耀，必定會惹人厭，但我說的不是這種狀態，畢竟他人若經由努力而成功或獲取成就和財富，開心本理所當然，可越來越多人不明因果，只要對方把滿足之情溢於言表，就覺得對方囂張，就看不過去，可背後的理由是什麼？說穿了就是自己不爭氣，然後這些人會提出這樣的批判：「我覺得他太高調、驕傲、自以為是....，真正成功的人應該要學著謙虛和低調些...」

這種心態讓我想到專制政權下人民的態度，也就是我不需要變好，只要你跟我一樣爛就夠了，在此類政權下的人往往不思努力，而體制也不允許他們努力。可這種心態並非暴政的專利，它不過是藉由竄入社會主義的本質進而曲解它，反而更有效率的操控人性弱點。至於在現今社會最容易被歪曲的，莫過於同理心，若人動輒就覺得他人很囂張，很高傲，其實在暗示每個人都得時時同理並關照他的情緒。這種例子擴張到極端可以像是極權國家發生了災難，而發佈全國限娛令，剝奪其他人開心或者擁有其他情緒的權利。在民主國家你會看見某些知名人物剛好發了自己在國外旅遊的照片，就有一大堆酸民覺得他們為何沒有關心自己所關心的災難，且竟然可以置身事外的感到愉快。另外還有所謂弱者情節，弱者情節的概念就是強是種錯誤，所以社會乃至於大眾都該除強扶弱，只要有人強，就會威脅到其他人，即便那只是讓對方的情緒不舒服也是威脅，可是這種不長能耐的心態是很容易取得認同的，因為成功者畢竟是少數，所以與其去思考並努力讓自己成功，一群人聚在一起批評指責那個成功的人，是輕鬆許多的選項。

而對付這種過度同理的解藥，恰恰就是自私，自和私其實是同意複詞，也就是你把所有的心力收回自身，只專注在自己該做的事情上，而不絲毫關注對方的情緒，如此就不會被鬼上身。某回朋友問我：「我的朋友說她已經爆炸了，整個人又哭又鬧，但她的老公就好像傻子一樣，只會在那裡發楞，什麼都不做，你能理解這個心態是什麼嗎？」

「我打賭你朋友一定怒火中燒，但又沒有出口，到最後覺得整個人都虛掉累癱，這比她大吵一架還累。」

「對，她的確是這麼說的，但為什麼你會知道？」

「因為她老公只是讓她想丟出來的能量反彈到自己身上，當對方不做任何反應時，你朋友就像揮了數百拳空拳，而每拳都打在虛妄的影子上。」

「你的比喻很貼切，但你為什麼能理解得這麼透徹？」

「沒什麼，不過吃過類似的虧罷了，而且不只是我，我相信很多人都吃過這種虧，小時候你有沒有犯錯以後不知道怎麼辦，然後被父母親罵得很慘過，通常父母親在下台後會這樣開頭：『以後再有這種情形，你只要誠實（當然也可以換成主動認錯），我就不會那麼生氣，你要知道，我也不想這樣罵你，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....』可下次當父母的情緒上來時，無論當孩子是主動道歉，還是誠實，都會發現這件事對於緩和暴怒者的情緒一點幫助都沒有，因為他們就是已經上台了，就是想要即興演出，發洩完之後沉浸在自我滿足的成就感裡，唯有如此，才能掩飾自己的無助和無能。而孩子就算事後去問：『為什麼我按照你教我的做了，你卻還是那麼火？』也不過徒惹一頓罵而已，所以打很小開始，若有人情緒高漲進入表演模式，雖然俺不明白具體該怎麼辦，但在被罵到失去意識的那瞬間，潛意識就會主導切換到靜默狀態，不管對方說什麼我都不再回應，如此對方就會發常火大，因為能量得不到反餽，所以只能用更強的能量來刺激你，看看你會不會有他們預期的反應。而你清楚就算搬凳子給他們，他們也還是會選擇待在台上，所以不如讓他們待個夠，可當他們越咆哮，早已抽離而坐在觀影廳貴賓席的我反而越冷靜，有時候甚至會因為這種反差而不小心笑出來。」 

「你是不是妖怪？怎麼可能從小就懂這些？」

「我說了當時並不懂，時至今日才有能力分析自己當時的心態，只是小時候本能就會如此做而已。」

「正常人不會有這種本能吧！」

「應該是我本來就夠自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