變節

某日下午經過一店鋪，不甚透明的玻璃窗上貼著結束營業的字條，走進店裡，看到幾雙陳舊樣式的皮鞋，一個前額光亮，後腦稀疏的師傅瞪著我。

「年輕人，我要倒店了，隨便賣。」

我拿起其中一雙鞋，檢視了一下，皮革的料子其實不差，樣式雖舊，但明顯是手工製造，品質沒話說，價格也不貴。

「老闆，你的東西不錯阿，怎麼會沒人買？」

「唉，都是被對面搶了生意。」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新商場。

興步前往，大樓上的招牌閃閃發亮「么壽皮鞋」。

裡頭有各式各樣的皮鞋，除了分男鞋女鞋、成人和孩童的鞋之外，甚至連狗貓等寵物穿的鞋都有，真是花樣繁多，款式新穎，但不論是工還是料，都比不上老師傅的店。然而在鞋子的風格上，卻看得出來有類似甚至雷同的狀況。

由於生平最恨山寨，因此向店員招了招手，問道：「你們的老闆呢？」

「董事長在頂樓的辦公室，請問有什麼事嗎？」

「沒事。」逕自走向電梯。

電梯內有著各層樓的簡介，地下停車場有三層，商場為一二樓，員工用餐區為三樓，四樓是倉庫，五樓人事部，六樓業務部，七樓會計部.......。我按下了七十一層的按鈕，電梯卻沒有反應，原來是要有磁卡。

唉，人間的規矩怎麼這麼多，沒辦法，只好拿出令牌往按鈕上一敲，電梯彷彿成了火箭，咻的一聲就到了頂樓，還撞上了天花板。

踹開了電梯，卻找不到所謂的董事長辦公室，忍不住跺地兩下，正想把土地叫出來問，卻見牆角旁的老鼠洞傳出了一句：「誰在外面喧嘩？」

蹲下仔細一看，才發現老鼠洞上寫著小小的一行「董事長辦公室」，把半截手臂硬塞進洞裡，用力一掏，裡面傳來了陣陣的尖叫聲。

抓了兩個耳朵尖尖的小精靈，不，應該說老精靈。

「大膽，你是誰，竟敢亂騷擾我們，不要命了嗎？」兩個人異口同聲，像唱雙簧似的。

「你們兩個小妖也配當董事長？」我瞬間露了本相。

兩個小傢伙惶恐的說：「我們狗眼不識泰山，請賤聖大人大量，饒了我們。」

「那得看我的心情了，先說說你們為什麼要抄襲老師傅的作品。」我拿出剛從老鞋匠那買的皮鞋。

「您有所不知，我們本來是他的代工，在某一年的聖誕節，我們領完了年終，就決定另謀出路了。」

「可是回來頃軋舊東家太會不厚道嗎？」

「他太老古板了，自以為是，不肯跟上潮流，又不懂得留一手技術，重點是員工福利一點都沒改變，人家都在配股息了，他還停留在只有三節獎金的時代，沒事還故做大方送我們禮物，到年底再用扣繳憑單抵稅.........」

「可是.........他的手藝和料子確實比你們精緻，你看看我腳上的鞋，一雙絕對比你們三雙還穿得久。」

「小的們說句犯忌諱的話，賤聖您別見怪，現在人誰要一輩子只穿一雙鞋，就算鞋都不會壞，人們還是會買更多新的，料子和手工有什麼用，它又不是名牌！傳統產業就是想不透這點。」

我恭敬的將小精靈放下，嘆道：「這倒是，不好意思冒犯了你們。」

「賤聖別這麼說，論奸比賤，您絕對是前輩，不過您既然來了一趟，就讓小的們送你一張貴賓卡，以後只要你出示卡片，鞋子全都免費。」

我離開大樓時，看到了跑馬燈上打著「么壽皮鞋，符合最新人體工學科技，穿么壽，保證讓你腰瘦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