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張大春寫的序,就知道這短篇可比尋人啟事或本事都要難咬得多,果不其然,首篇給人的感覺就沈重無比。作者寫這部小說的時候感覺試著用各種角度來逃離自己的人生。人的本質是固定的,不會因為你對她好,或者對他壞,就因此而改變,就算失去記憶,下意識卻還是會堅持作自己,有時候我們會希望能捨去記憶,並期待獲得新生,但這純屬不切實際的想法,因為你忘了,周圍的人卻都還是會向你追債。
不要因愧疚而做出決定,尤其是突如其來的愧疚,比方意外,意外通常造成重大的改變,而改變的不只是當事者的人生,還可能連累周圍的人,因為我沒有照顧好對方的概念,或者是如果我在場也許情況會不一樣,抑或是我是不是能夠做得更多些,這些都是虛無飄渺而且無法重來的假設,事實上,如果一個人的父親註定於清晨六點零五分的早晨發生心肌梗塞,那麼無論主角是否在場,都無法挽回這件事,即令他是一個心臟科權威,在緊急的時刻施展了聖手,挽回了父親的生命,卻無法喚回他的神智,只是對彼此更嚴重的折磨。
制約的形成有一定條件,而一旦形成,幾乎沒人能逃脫,人們干於被制約,卻經常以為那是自己的選擇。所謂的叛逆,指的青少年在成長過程中,因為賀爾蒙的分泌,產生了他們等於大人,甚或超越大人而對這個世界產生的鄙夷。讀心術從來就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樣,能夠完全感受他人一切的感受,卻也意味著無論喜怒哀樂,都只能照單全收。慾望就如同水,能隨著溫度改變型態,但同時又具備壓縮和發酵的特質,通常發酵和壓縮過的欲望都讓人無福消受。相處是件很可怕的事,尤其是日以繼夜的相處,竟可以將兩個愛得死去活來之人的感覺磨滅到絲毫不剩,甚至連回憶都變得如此陌生,愛若消失,是否多一秒都膩?但反過來看,兩個終生監禁的囚徒同處一室,卻可能出奇的和諧並培養出絕佳的默契。可見有選擇未必是好事。
和才華伴隨而來的,通常是夢想,但才華不見得能帶來幸福,於是作夢的時間越來越短,卻也算不上是清醒。追求夢想必須付出代價,而成就夢想之後,會不會才覺得代價過高呢?才華這種是必須是公認,但太多人都自認,無論公認或自認,恃才傲物都是一種靠不住的虛榮,都說女人喜歡才子,而才子是比女人還難以討好的生物,由此可知才女有多不好相處。人經常被自己的想法侷限,我們所設想的假如能更美好的生活,往往建立在自己不完美的部分上,或者說,往往都建立於自己所錯失的機會,如果我和那個火車上的女人搭訕了,如果我年輕的時候去考法律係或醫學系,而如果就算發生了,那些美好也依舊不會屬於我們,弔詭的是,我們總在追悔過去,卻沒有人願意改變未來的過去,亦即現在。
尋死之人未必真的想死,但看他對於死以外的事物是否還有其他堅持。算命卜卦之所以被人瞧不起,除去神棍斂財方面,就是這個社會上成功的人只在少數,大多數人都是失意的,而長期失意不論對個性和態度所產生的影響都差不多,因此很容易說中。例如在乏味的生活中不斷輪迴,將自己鎖在無法改變的框架裡,卻還幻想著某天能夠有截然不同的結果,其實和死的差別不大。慢性病其實就是絕症,而長期復健經常是給人安慰的騙局,精神疾病亦是如此,所以別問人為什麼放棄治療,醫學只是商業行為和實驗而已。一個人的記憶不可靠,但交叉比對卻會導致事件本身更為錯亂和模糊,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和堅持。
專業很重要,但大部分的人缺乏專業,而專業在除去術業專供以外,有很大一部份在於討好並應付人群,若不能做到後者,就算本是通天,恐也終將失業。人皆有被需要和在意的需求,在長期被忽視之後,可能會演變成只要有人注意,即使是負面的亦無妨的狀態。常有人會把談感情和養寵物比做一回事,認為無法照顧好寵物的人,也必然不是好情人,這其實只有一半的可能,畢竟感情裡永遠有被照顧的那方,除非寵物不甘願當寵物,而硬要當主人。「有些東西的價值更勝於金錢」,說這種話的人通常沒錢,一如失去尾巴的狐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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