難脫爪

說白了，師徒關係就和打年糕或麻糬差不多，不論是打的人或翻的人，中間都不能換手，否則手感不對，東西就毀了，這裡說的可不單純是拜師這回事，就算你找的是健身教練或才藝老師，也是如此，學生就像是還沒成氣候的米，老師負責塑形，若你尚未達到一定基礎就不停換人，那就是災難，好比六十分的師父打出來的年糕就是六十分，但你以為六十分打到一半換八十分的來，再叫九十分的來收尾會更好嗎？想必是一團糟。但我們畢竟是現代人，現代人的優勢在於資訊發達，你只要肯花點時間作功課查資料，其實不難找到一塊好的敲門磚，學會了基本之後，必須要靠自己把東西整合並系統化，之後你要再去進修才會比較容易。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，很多人都會執著於「我的第一個老師夠不夠好」，但即便老師不強，你剛開始照單全收，隨著時間久了，你應該能夠產生思辨能力，你未必在功力上能立刻超過你的啟蒙老師，但你的思維可能有機會在對方之上，但基本已定，你說要把基本抹掉重塑，實屬天方夜譚。

很多人就卡在這裡，發現自己比老師知道的多了，非但不感到高興，卻覺得老師應該是什麼都會，為什麼被自己所超越？而開始懷疑老師的用心或能耐，這樣的心態不少是來自於和其他學生的比較，但就如同開始所言，年糕這種手作玩意，必然有其差異性，你能吸收多少力道、你能產生多少韌性和筋性，都受限於你自己的態度和條件。當然也有到了新老師那，就覺得人家什麼都對，從前的老師必然藏招和誤導自己，我就問一句，你見過幾個念大學的成天怪自己的小學老師沒把自己教好的？

而慣於走馬看花者，中途就放棄，各家高手都被他嫌的一無是處，自己卻什麼都拿不出來。又或者我們換個角度說，真的完美的絕世高手，你什麼都不懂，就配得上對方來調教嗎？這就好像你覺得自己不舒服了，然後去醫院看診，藥還沒吃完，就覺得醫師必然不適合，於是換家診所，一個星期換五家，你的病恐怕是好不了了。所以人到最後的爬升，靠得是自己的思維，你看那些有名的UFC選手，一開始的啟蒙何嘗不是小武館，或者就在街邊亂打出身的，執著於過去者，必然沒有未來。

話說到此，不如談談幾塊年糕的故事吧！那些年有個手卦的學生，他有回打電話給我：「老師，我想請問您，我可以用卦來算對方會不會喜歡我買的禮物嗎？」

「可以。」

過了幾天，他又來了電話：「老師，我覺得你教的卦其實不準，那天我買杏仁糕前問我老婆會不會喜歡，卦象說會，我很高興的買了，結果我老婆一點也不喜歡。」

「你心情不太好，是因為自己喜歡吃杏仁糕嗎？」

「這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，是我覺得卦不準。」

「我記得你還沒結婚不是嗎？」

「所以你是說我定義不清楚嗎？我不喜歡玩文字遊戲，你的解釋太牽強了。」

其實我想說的是，如果你交往不到三個月，就感認真的問卦關於老婆的事，那卦象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你，她如果不喜歡，就不是你老婆。但我沒往下說，因為對方已經掛斷電話了。

不到半年，我絲毫不意外的聽到他分手的消息，並且他早放棄了手卦，開始研究血型了。

也是那陣子，有個學生把我所有的課都問了一遍，然後每個都上兩節就說沒興趣，要換別的。

「你壓根沒想上課吧！你究竟想要什麼？」

「老師，我其實有點不好意思，因為這個要求可能有點過份。」

「你要嘛就現在說，要嘛我就讓你繼續難以啟齒，裝作你沒提過。」

「唉呦，我只是想矜持一下，我就在想，有沒有一個法術是萬用的？」

「萬用？」

「對阿，就是又可以防身，又可以讓身體健康，又可以招福防小人，因為我其實很懶，我只想練一個就搞定所有的事。」

「你怎麼不早說？」

「所以有嗎？」

「有，我現在就可以教你，那叫耳根圓通法門。」

「耳根圓通？老師你不要騙我，我知道那是佛門修行的法門，那個法門有效，但是要很久，最少要十年，甚至更久....」

「停！你說的那是觀音菩薩的耳根圓通，我說的是我的耳根圓通，你到底要不要學？」

「要要要，老師請講。」

「很簡單，你每天捏耳朵四十分鐘，一次捏完，如果沒辦法，就分兩次，一次二十分鐘，多了無效，少了也無效，最多分兩次，分三次也無效。若你做得到，包你趁心如意，做不到，也不用再來找我了。」

「這樣就好？」

「這樣就好。」

「不用吃素？齋戒？念咒？打手印？」

「都不用。」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，我知道她不會做的，而且也不會回來了。

果然很快她就沒再來煩我，並且經常出去說我唬弄她，非常不上道的事。於是另外一個學生，也就她的朋友找上門了。

「老師，我知道她真的很煩，我每次想到她一直來煩你就覺得很歹勢，但你也不能整她阿！」

「你怎麼知道我是整她呢？」

「那你幹嘛叫她捏耳朵？還騙她說是耳根圓通？她雖然很煩，但並不笨好嗎？」

「錯了，我沒騙她，而且她其實很笨，而你會這麼說，代表你也很笨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你既然找上門了，我就大方的告訴你，但你要有覺悟，聽完之後對你未必有好處，這樣你還要聽嗎？」

「要！」人答應的越快，反悔的也越快。

「好，我不管觀音的耳根圓通要幹什麼，但就我定義的耳根圓通，就是把耳朵搓順搓熱，並且維持一段很長的時間，耳朵是全身的縮影，耳朵好了，全身壞不到哪去，而耳朵好了，你聽到的消息自然不會太刺耳，無論是以你的抗性增強，或者用心態轉化的態度來聽結果都是如此，我覺得四十分鐘是一個標準的強度，因為你其他任何事都不用作，所以投資報酬率是很高的，但不是每個人都能一開始就花四十分鐘，或者有些人時間就是錯開的，所以早晚各一次尚可，如果還要分到三次，很容易就怠惰或嫌麻煩而不做了，反過來說，如果我告訴你時間可以越加越長，以致於你一天要花到三小時捏耳朵，而無法進行生活其他事宜，也說不過去。萬用的概念其實就是專而已，你可以捏耳朵、泡茶、煮咖啡、插花，任選其一，只要得了道，都能中定，有了中定，什麼都傷不了你，沒有，你什麼都不是。」

「所以連癌症都能治嗎？」

「等癌症來了，再去練中定就太慢了，你若真有了，癌症根本不會來。但你，還是放棄吧，你跟她一樣，不會有的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兩個原因，首先，你對於我說的一切寧願懷疑，也不肯去做，第二，你壓根不想獲得力量，只想管別人的閒事。而唯一能把你拉回這裡的，只有你對癌症的恐懼，所以你應該可以等到你日思夜想的那份恐懼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