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4月15日 星期六

千里之行


我躺在病床上,看著左腿和右手的石膏,這下可不止百日了,醫師走過來,摸摸我的額頭問:「醒拉,痛不痛?」

「痛,全身都痛。」我虛弱的吐著字。

「還知道痛,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?」他敲了我腦袋一下,轉身便走。

「你要去哪裡?」

「當然是去照顧其他病患,我才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你這種神經病身上。」

為什麼我是神經病?以及怎麼受傷的,一切都從某日下午的抬槓開始。

「師父,你會雲駕霧嗎?」

「我不會。」

「所以觔斗雲這種法術壓根不存在。」

觔斗雲是沒有的,不過騰雲駕霧是真的。」


「真的嗎?」


「簡單的很,你跟我來。」


他叫我閉上眼,彎著腰,右手食指點地,左手扶腰,接著原地順時針繞圈一分鐘,再站起身,把眼張開,果然立刻天旋地轉,宛如墜入五里霧中。


「我說的不是這個。」邊說還邊撞倒了桌子,真疼。


「你就是一天到晚亂想,做些正經事吧!」


我還想再纏師父時,卻見二師兄在旁使眼色,他向來都比誰都精,就聽他一回。等師父走了,我忙問:「幹嘛不讓他教我。」

「他會早教你了,師父每逢天氣一變,那條腿就鬧風濕,疼得厲害,哪回不是用掉半罐吳師父特製跌打酒才好的,聽師叔說那就是當年學騰雲摔的。」

「真的嗎?」

「騙你幹嘛,這是他老人家的晦氣事,你就別問了,沒見到他剛來臉色多難看嗎?」是我不好,只是以為他臉色一直都是那樣。

「那師叔有學嗎?」

「師父是大師兄,都摔成那樣了,師叔哪敢學,頂多就學個神行法。」

「神行法?有那種東西。」

「有阿!你又對這種沒用的東西感興趣了。」

「都是來學法術的,那師兄你倒是說說什麼有用?」

「招桃花跟招財阿,笨蛋。」他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。

二師兄的弱點在於好為人師,經不起奉承,在我好求歹求加上奉上了一隻新的蝴蝶機,他終於扔給我一本封皮都快脆爛、內頁早已脫線的古老線裝書。

「這是什麼破書?」

「這可是師父當年從師祖那得到的秘及,看這一頁。」他翻開來,指著神行符那一頁。

「畫法不難,可是你試過嗎?」

「我沒有,大師兄試過,真靈,但要戒酒色,一沾就破。」

「這本書只有這個法術嗎?」我邊把書搶來邊翻,過然見到後面兩頁便是駕雲之術。

「ㄟ,我可警告你,先學走再學飛,別把小命玩掉了。」既然他都這麼說了,那就先練神行法吧!

我明白二師兄為什麼說這玩意沒用了,初次畫符前要先齋戒七七四十九日,同時不得沾女色,如此才能靈驗,好在我並不貪杯,當時也沒女友。待得功德圓滿,立馬便來試試。把四張黃符紙貼在小腿內外側,並默唸三次騰雲咒,忽覺眼前一花,身旁颳起了強風,接著便覺得身體好像被風拖著似的,待得回過神來念定身咒,才發現從台北車站已經到了板橋,當真神速之極。當下就從板橋回汐止吧!

神行法的好處是絕對不會塞車,因為從頭到尾你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東西,換言之其他的東西也撞不到你,比較像是分享同個空間的另一維度,從板橋回汐止不過一刻鐘,但就在將符從牛仔褲撕下的瞬間,忽然覺得雙腿重得跟鉛塊般,同時全身拖力,直接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。

大概睡了半天,這個副作用不太好,我又實驗了幾次,發現還有一個缺點,就是下雨天很麻煩,雨水如果淋濕符紙,法力就不怎麼靈了,或許可以改良,用奇異筆或廣告原料畫在黃布上,不但能防水,而且可以重複使用,忽然間,我腦中閃過一個靈感!

買了噴漆,把前後車輪上方的土除都噴成黃色,等它乾了,興沖沖的拿著奇異筆將符文寫上去。接著發動機車,騰雲咒起,登時從小五十賽過哈雷,而且完全沒有被照相的困擾,從忠孝東路頭騎到尾,只要五分鐘不到。而妙的是回家後也不會有重的要死的感覺,至於傷不傷車也懶得管了。

自此我經常和人打賭,在多少時間內到某處,或者和改車的朋友比賽,他們總是輸的莫名其妙,然後一再複賽,我樂得賺滿荷包,卻也因此認識了可玲,她是車行老闆的女兒,擅長改車,但她的客戶卻老慘輸在我手裡,於是對我產生好奇。可玲是個美女,我向來對美女都很友善。

「我可以告訴妳我贏的理由,但是妳要跟我約會。」

「我有男朋友了。」

「那就算了,等輸到受不了再把妳男朋友甩了吧!」

她一點都激不得,我們約會了三次,最後她的耐性終於用完。

「你今天如果還是不說,我就不會再見你。」

「好吧!那今晚我送你回家。」

「你那台小五十最好載兩個人還能上陡坡,我們家在新店的山上。」

「你不搭我的車,怎麼知道秘密?」

被可玲環抱的感覺真好,尤其是從頭到尾她都緊緊的抓住我,到了家門口還老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「你到底是誰?這是怎麼回事?」

「其實我是妳的守護天使,這是我特殊的法力,你願意為我保密嗎?」

她當然願意,還讓我在門口纏綿了一會,我是不知道她男友怎麼想,但我也不在乎。

回程的路上,忽然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怪象,先是颳起的風越來越陰暗,好像黑色的龍捲風,接著風中夾帶著閃電般的光芒,然後感覺車子浮上了半空,卻沒有前進,忽然碰的一聲巨響,發現自己坐在路邊的安全島上,屁股痛得要死,而機車則炸成兩半,車頭掛在紅綠燈上,車尾則插進路旁的陰溝裡,前後輪的土除都燒焦了。

路旁的景物很陌生,好容易找到一個路人詢問,才發現自己在烏來,耳畔浮現二師兄的叮嚀:「要戒酒色,一沾就破。」

好在人沒事,不過要怎麼跟可玲說呢?我現在是凡人了?一定有其他的辦法的,我一點也不灰心。

你說這和我住院有什麼關係?書上不是還有騰雲術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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