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6月15日 星期三

領會

「我到底應該聽薩古魯、柏格醫生、還是徐文兵或原始點?他們有時候講得差不多,有時候又截然不同。」這種問題很常見,當事人永遠都是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,但他們真的想知道答案嗎?即便你誠懇的給予回答,他們也會再去詢問他人的意見,因為不安的源頭如未被妥善解決,它總會從千方百計竄出來破壞你的生活,非讓你搞到暈頭轉向,覺得無論自轉公轉,都能與地球同步方休。

你若只是單純想瞭解我怎麼看,則視乎你的目的,只是為了求得生活上的某些方便,最簡單的作法就是幾個專家講得都相同時就照做,不同的部分自己分析一下情況,然後實驗,也許就能找出最適合自己的方案。當然,若想要的是得到一份安定,那就必須先專注在某個法門才有辦法,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,但畢竟道路風景不同,你若什麼都試兩下就繞開,然後尋找新的路口,到最後就是個從不曾前往羅馬,卻跟人說每條路你都很熟的羅馬通。可就算你什麼都按照薩古魯的方式作,你也不會變成他,其他的專家也一樣,你永遠都還是你自己。你要知道,這些人都是某個方向或專業的專家,雖說一竅通,百竅通,但通達的深淺和方向也會有所差異,即便如此,他們也都只是人而已,不可能什麼都說得對說得準,然後,他們也都會死,如同你一般,只是專和定會帶來自信,的確會讓你更迷人,甚至提高生活品質。可無論誰擁有什麼技能,在死亡面前都是空話。

於是你問了,那我要這些幹嘛?你當然可以不要,就好像你要打電動幹嘛?你要吃甜食幹嘛一樣,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同,有些東西,無論是練功、冥想、創作、繪畫、書寫,他們能夠給你安定感,讓你知道自己一個人的時候,該怎麼過,你花在這上面的時間越長,就越能在安定中找到自在,但這些東西也不是萬能的,好比我有個朋友,在感情上屢戰屢敗,越挫越勇,他同時也是個健身迷,前陣子他跟我說:「 為什麼每次我失戀那段時間,我的腦袋都特別清楚,然後重訓的表現都會提高。」

我不太想澆他的冷水,事實是,這些體悟都只是幻覺而已,任何人在分手後的自動療癒機制,都會讓你以為你更堅強了,看得更清楚了,更能成受傷痛,乃至於更不會受傷了,理論上沒錯,如果你一直維持單身的話,但問題是你一旦進入感情,愛了就是愛了,痛了依舊痛了,沒有比上回聰明到哪去。而安定這件事之所以在人生中必要,在於你越早有所體會,你越能面對獨處,而你早晚要獨處的,無論生老病死,或者把日子過到相敬如冰,而你早點學會的好處在於,往往等你老了,你已經沒有學新把戲的本錢了。

安定的另一項好處,在於能時常維持清醒,進而釐清事實,好比說,我對於吃素吃肉都沒有意見,我也會打蚊子或者殺蟑螂。但你在公園散步,噴防蚊液或者帶著電蚊拍都說得過去,可是你要決定從你家出發,拿著電蚊拍沿途追殺周圍五百公尺內所有的蚊蠅,那心態必然有問題,又好比說你打死了一隻正要叮你的蚊子也很正常,可是你抓住他,然後拿煙丟進杯子裡給他聞,或者剪掉他的口器,因而產生快感,我只能說你的生活必然充滿了不如意和壓抑,就如同你會看到國中生集體拿立可白塗蟑螂,或者義務役軍人閒著無聊,虐待昆蟲或其他小動物,這個本質都是轉嫁自己的不快樂而已,可是當他們做完之後,不快樂和不自由是不會消失的,壓抑和代償時間越長,就算日後脫離了那個環境,心也扭曲了,無論他們在什麼環境,與誰相處,都覺得自己是不自由和痛苦的,然後因為自己的不快樂,久了就會想折磨他人,於是我們會看到越來越多莫名其妙的人。

我的客戶裡面,有不少這樣的人,好比某女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異地戀,但是因為近三年沒見面,導致戀情無法維持,寂寞難耐之際,終於有了新的桃花,初時也算幸福美滿,卻又覺得無法與原對象交代,於是找我諮詢。

「看你的樣子,也早就不是天天上線聊天,而是兩三個禮拜一句話,這本來就不算是戀情,而且你也提過分手,只是對方單方面不願意接受,可是對方又回不來,所以我覺得根本不要理,刪除加封鎖就好。」對於這樣的說法,她表示很有道理,問題就出在此,有太多人都明知對方說得有理,但就是做不到,於是她不快樂,也不想讓身邊的那個快樂,而從頭到尾在遠方什麼都不知情,還幻想能夠繼續維持戀情的,可能最快樂。腦袋不清楚就是這樣,你講的每個字,乃至於每句話他都懂,但就是不願意接受,只有用痛苦不斷的懲罰自己,才感到舒暢,就像籠子裡的金絲雀,一輩子都在幻想外面有多好,可是哪天籠門真開了,卻只會拼命尖叫,引起主人注意來關門。人總是有過多的情緒,在止的過程中,你會學會分析,並拋下情緒,但最難拋下的,往往是罪惡感,什麼是罪惡感?它是經由不正常的教育所得嗎?

我曾產生以下疑問:「如果善惡的本質並不存在,而業力只是每個人的欲望投射,照說財富、美色、口腹之慾誰人不愛,即便臨終時的意念,也必然是往此方向而去,那為何還會有輪迴的差別?而宗教常說善惡的積分能夠影響輪迴,這是否證明了,一定有某個機制在其中操控?」但稍晚我就發現,其實所謂的善惡,就是你自己的定義而已,如果你壓根就沒有罪惡感,也就不會愧疚,更不會帶著遺憾死去,那樣的話,你才是真正誠實的面對自己,但全然拿掉罪惡感是不切實際,且自欺欺人的。所以我們該拿掉的,是道德的束縛,唯有如此,才能誠實面對自己的欲望。除此之外,若不小心撞倒了人,踩到了貓咪的腳,出於瞬間的愧疚可行,但發現無法彌補時,就該立刻放下,因為拖著也沒用,如同九出十三歸,它只會使你做出更多不屬於本心的事,並早晚把你拖垮。

到了這裡,若你還以為這是一篇教人修行的文章,那就大錯特錯了,我向來不修行,也不贊同修行,我都是這麼告訴他人:「誰讓你不爽了?我教你怎麼弄他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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