創招

「你怎麼敢保證一個下午就能讓人變成算命師，還可以去跟其他人PK？你會不會太狂妄了？」

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，也許該從一個江湖紛爭說起，許多年前的某個下午幫客人算完牌，正要離開時，隔壁桌的一個男人忽然走了過來。

「我雖然和你學的派系不太一樣，但是聽你的口調還算標準，請問你的師承是誰？有沒有興趣交流切磋一下？」你有沒有遇過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態，雖然他的每個句子拆開來聽，都覺得好像很有禮貌，但事實上我就覺得很唐突且冒犯。

「對不起，我不認識你，而且我現在趕著去吃飯，我也沒有和別人切磋的興趣。」

「你不認識我沒關係，那你總該聽過我師父，他是...。」大名如雷貫耳，原來就是講得很大聲，讓全咖啡廳的人都聽見嗎？

「不好意思，我也不認識他ㄟ，我可以走了嗎？」

那陣子我常在某間咖啡廳，至此以後，我經常遇見那傢伙，有時候他也有客人或學生，有時候則和朋友一起怒氣沖沖的盯著我。終於在幾週後的某天，他再度走上前：「你師父是誰？為什麼你這麼狂妄？」

「老實說，我師父是誰，乃至於我有沒有師父，都不關你的事。」

「本來我可以放過你，但你居然連我師父都不認識，這就是狂妄自大。」看來今天遇到傻子了。

「你師父是誰關我屁事？誰又給你資格來放過我？」

「我們出來行走江湖，最重要的就是正統傳承，你沒有傳承，或者學藝不正統，就不該出來害人。」

「首先，我不知道你師父是誰，但你這種豬腦袋，肯收你也高明不到哪去，還是這個豬腦袋觀念是從他那裡傳下來的，我勸你去精神科掛號比較快。第二，我說過了，我有沒有師父，或師父是誰，都不關你的事，你都自己開業了，還要一天到晚提師父，可見功力也不怎麼樣。」

「我學了三年八字，五年斗數，你都不敢和我切磋了，還敢說我功力不行？」

「跟你切磋有什麼好處，我又賺不到錢，不如這樣，我現場收個徒弟，你跟她切磋，你要贏了，我就從此偃旗息鼓，關門大吉，你要輸了，麻煩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。」

「你口氣也太大了，但是你要教徒弟，豈不會很久？」

我走向櫃臺的工讀生道：「你不是一直說想學算命嗎？哪天有空，我教你幾小時就會了。」

「真的假的，今天傍晚就可以，可是我只能請你喝咖啡當學費。」

「那就夠了，另外個條件是跟這傢伙比比。」

「蝦！他是老師ㄟ，我又沒學過。」

「我就是喜歡你沒學過。」

「那萬一我輸了怎麼辦？」

「你不會輸的，我敢保證。」那傢伙的眼神居然露出一絲慌亂，我果然沒猜錯，膿包才會一天到晚拿著師父的名號在外面招搖。

傍晚我和PEGGY在誠品書店，她看著一堆的命理星象書籍，茫然的問：「怎麼挑？」

「挑你看得懂，然後覺得最簡單的就好。」

「就這樣？要很多本嗎？如果只有一本怎麼辦？」

「一本也沒關係，夠了。」

結果她挑了兩本，一本是淺顯易懂的綜合占卜入門，另一本則介紹某算命術，內容也不深奧，偏向趣味。現在換她慌了：「我都覺得這個太簡單了，每個都只介紹一點點，這會準嗎？」

「會，只是一般人壓根不知道怎麼組合而已。」

經過了四十分鐘的惡補，剩下兩個小時就是PEGGY不停的打電話幫親朋好友算命，課程結束前，她甚至告訴我打算辭掉咖啡廳的工讀，出來當老師。

故事說完了，但有人還是不滿意：「為什麼你這樣教人就能贏，這樣真的能算命嗎？」

「算命是一種分析加上風險規避，很多工具都能做到這件事，可大多數人的思想和眼界都被侷限了，覺得一定要學某種術數才行，要不然就是眼高手低，一開始就想學最艱深的，搞得自己很挫折。至於贏一個邏輯不好的蠢蛋，沒多大難度。」

「那我如果去書店隨便挑兩本書，也能當老師了，要你幹嘛？」

「所言甚是，但問題是你不知道哪本才是對的，才是適合你的，也不知道為什麼甲和乙看起來不難，卻能組合出更強大的東西，而丙和丁不但不能組合，同時還有互相矛盾的問題。」

「所以這是業配文嗎？」

「不算是，很多時候我只是發現了某些原本不甚準確的東西，只要稍微改良或組合，就可以突破原有的限制，甚至有機會成為一個新的流派，我只是想把這些東西丟給某些需要的人，讓他們不必浪費太多時間摸索，就立刻有機會成為高手，但這前提也必須是他們必須在最低的限度下，在那個下午願意接受我的指導，而我也沒打算一直複製某幾道快餐，那樣太沒意思，除非我一直找到新的組合或招式，否則也許過陣子就停了，畢竟現代人雖然大多數喜歡走捷徑，想要速成，可是卻很死腦袋又自大，對這樣的人，我也會直接拒絕。」

「你培養出高手的目的是什麼？跟你搶生意嗎？」

「黃藥師創給傻姑的招式再厲害，難道傻姑能用來反弒？韋小寶所學的英雄三招，洪教主也不會拿來用，我只是看不慣這世上太多故弄玄虛又複雜的假玩意，所以多教幾個實戰的來假而已，最好把這市場搞亂。好比常有人問我蝦皮上的古書該不該買？能不能信，我覺得就算你買的是真本，看不懂也只是廢紙，有什麼意義？又或者那些古籍壓根就寫錯了，或者全是亂騙人的東西，你為什麼不找現代出版社幫你翻譯校正過的東西，更有效率，如果你的目的是研究經典的本質，那首先你也必須已經是進階人士才有可能，小白學基礎的東西，是本分。」

「可是小白也有想變厲害的心阿！」

「那你憑什麼認為基礎的東西就不厲害呢？」

「我有最後一個問題，這又不是黑社會鬥毆，算什麼江湖紛爭？」

「有人的地方，就有江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