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劃

「你覺得這東西好賣嗎？我也不知道老闆為什麼要進？」

我看了看那隻用壓克力噴出的小魚，透明的身體裡面有些金粉，還有細碎的水晶顆粒，嘴上的觸角，應該是琵琶鼠之類的生物吧，同時身體彎向一邊。

「其實也不難賣，你把三隻放在一起，就成了一個招財陣，然後中間再放A，吸錢的速度就更快，若放B，則可以招貴人，若放這隻壓克力同時手中抱著銅錢的小熊，就又能賺錢又能守財。」

「等等，你說的是真的嗎？還是你胡亂編出來的？」

「相信我，怎麼都比你單賣小魚有用。」

多嘴的下場就是過幾天電話來了：「老師，有客人問如果不買小熊，只買魚可以嗎？」

「那純屬個人選擇，當然無所謂。」

「那他說還想增加家人的和睦和團結，中間可以放什麼？」

「那還是放小熊吧！」這倒是實話。

「....我可以叫他跟你說嗎？我覺得很難跟他解釋。」

「不好意思，老師，請問這個陣可以改成....，因為我覺得.....」省略廢話約一千字。

「你是命理師嗎？或者任何流派的耆老？宗教家？」

「不是。」

「那你憑什麼改呢？你若真有本事，又何必問我一大堆。」這就是人不值得被救贖的地方，只要不拿掉這份驕傲，就一點都不值得，你都要求人了，還要討價還價，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重要，我才懶得伺候。

過幾天電話又來了：「老師，有客人問說什麼石頭可以有全方位的功效？」

「全方位？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？」

「就是他很想把身體顧好，順便顧一些其他的。」

「那你店裡那尊鎮店之寶給他就好拉。」

「他說能量太強。」叫他去死。

「那我就沒輒了。」

「那他說招貴人的可以幫忙補身體嗎？」

「他覺得可以就可以，我沒意見。」

過了十分鐘，顯然客人走了，訊息再度傳來：「請問，是不是水晶被人動過手腳，就沒辦法消磁了，客人說他買的時候有人幫他動過手腳。」是沾到狗屎還是鼻涕？

「那就叫他換一顆吧！」

「他就是說要扔掉，我只是個人的疑問，真的沒辦法消磁嗎？」

「既然是你個人的疑問，我就大方的回答你，根本沒這回事，但他壓根就不信任那個水晶了，所以你說什麼都沒用。」

「所以這是心的問題了，對嗎？」

「是的，但是心病最難醫，他希望得到的答案是，有個人認同他的說法，然後跟他說自己就是大師，叫他花很多錢，把水晶拿來消磁，事後還告訴他水晶上的負能量很強，自己本來無能為力，後來請神明幫忙才成功，這樣他就會心甘情願的付錢。」我經常都覺得，耶穌會願意為了這種人被釘十字架真的很偉大，但轉念一想，不論是被釘十字架還是涅槃，是不是都代表他們受夠了？

「他跟我說有一個賣家要他買很貴的水晶商品，然後有幫他作法和拜拜，可是他覺得不太對，所以想把他扔掉。」原來現在是你放不下。

「那你有兩個方案可以選擇，第一個就是叫他拿來給你放在店裡，過一陣子他要是感覺正常了，就回收，然後你酌收清潔費五百元，第二個就是他如果執意要扔掉，你就幫他回收，再看要怎麼辦？但第二個方法對方同意機率偏低。」

「我就是不知道東西會不會消磁，所以才問你阿！」果然，不是每種錢你都能賺的。

「所以我才說要他自己感覺阿！」

「因為我想說能量可以注入，是不是也可以作法拿掉？」到底是多少錢的商品，讓你這樣流口水，你不知道早期有所謂的寄藥包嗎？

「這是最麻煩的地方，因為對於幻想症患者來說，他根本沒辦法確定真實的能量，就算你處理完，他還是主觀的認定有問題，請問你如何收錢？他也不會滿意，如果你要他滿意，就得給他一個騙局。」

這就是人為什麼不值得救贖的第二個原因，畢竟神佛或一切，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，人們不斷的尋找虛無飄渺的困境，然後再用更虛無飄渺的神佛來解救自己，只因想被療癒，希望這樣可以證明自己是特別的，但你若真特別，又豈會被微不足道所困？而你若覺得眾生都是完美的造物，你又何來特別？可人們寧願花大錢買騙局，也不願意面對免費的現實，只為了讓自己的感覺好過一點，但越追求這個部分，就只會讓其更容易處於情緒的困境，因為你本來就什麼都不是，或許你覺得我自大，但我也什麼都不是，我和你最大的差別，在於我承認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