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奈公何

老蕭低頭看著雜誌，絲毫沒注意到我進來，他的東西老放得如此亂，順手拿起一個形狀怪異的香包，看了兩眼，忍不住低聲道：「這會有用嗎？」

「需要幫你看看嗎？」沒想到這麼小聲的抱怨也會有人搭話。

「喔，好阿！」我倒想看看這年輕女孩有什麼見解。

她拿出了靈擺，在香包上繞了半天，又唸唸有詞，好半天才說：「它跟你的磁場很合，想跟你回家。」

「是這樣嗎？那另外那個怎麼樣？」我順手拿起旁邊的紫水晶。

「啊！你不能碰它！」她感到很驚恐。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因為那是要經過允許的，水晶會挑自己的主人，你如果沒有經過允許就觸碰，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。」

「真的嗎？是怎麼樣不好的事。」

老蕭終於抬起頭來，瞪我一眼道：「捉弄別人很好玩嗎？」

然後他推了推眼鏡又朝女子說：「你走吧！這個人不是你招惹得起的！」

女子還要辯解：「我沒有招惹他，是他主動要求我幫忙的，他可能需要幫助，你不能趕我走.....」

老蕭把店門關上，怒道：「簡直莫名其妙。」

「別生氣，現在莫名其妙的人越來越多了。」

「我是說你！這麼久沒出現，我以為你已經死了，還是退出這個圈子了。」

「我的確不太想再沾護身符這生意，你看看市場，都變成什麼樣子了，剛剛那人連靈擺都用不好，居然還瘋狂迷信水晶的力量。」

「你其實是想罵她連你的力量都看不出來吧！現在人道行是差了些，但最起碼凱子多。」

「那你能拿點不是凱子的貨給我嗎？」

「少囉唆！」他不耐煩的拉開壁櫃後的暗門。

「我好久沒進去了，不如你拿出來給我吧！」

「怎麼，你還過不了那個坎？真是自大！憑什麼你就不能收到爛徒弟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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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大約是十年前，出於興趣教幾個人練功，其中一人體弱的出奇，只要發點力就會暈倒，後來我叫他別練了，回家好生養著，這人我們姑且稱他為班吧！

班先生經常來找我，就算不練功也喜歡在一旁看著，有時也麻煩我幫他解夢，態度必恭必敬，束脩也沒少給，對所有人都謙遜有禮，可身上怪毛病一堆，一個月大概有廿八天會被鬼壓床，有時候一天還兩次，即便再小心過馬路，卻仍經常被闖紅燈、開快車或者酒駕的人撞傷，雖然都是輕傷，可無論是命盤或陽宅，都不該是如此格局。當年我還不明此理，只覺得當人家的師父，為人解災乃理所當然，於是殺到了老蕭的小房間。

「把你最強的護身符都拿出來。」

「最強有很多種，你要哪一種？」

「都拿出來再說。」

「你買得起嗎？」

「可以。」其實我身上沒帶什麼錢。

老蕭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，但仍想知道我會玩什麼把戲，他拿出了一個拖盤，上面放了十多個不同的護身符。然後一一說明功效。

「如果照你這樣說，這四個加在一起，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嗎？」

「這四個不能一起買，除非你給不同的人。」

「為什麼？又不是胡大四喜！」

「這四個原本就是一組，我故意拆開來賣的，這個組合叫魔由心生，你怎麼老會挑到這種東西？」

「什麼魔由心生，誰會取這種名字？這樣怎麼賣好價錢？」

「這些都是老件，你看得出來吧！原本就是另一個法師配出來的，他當初跟你的想法一樣，可以天下無敵，什麼都不用忌憚，但恰恰相反，當一個人無敵的時候，內在的黑暗面就會出來吞噬他。」

「所以對方下場如何？」

「不好，你也別問。」我仔細想想班的個性，和周圍之人與他相處的情形，應該沒問題才對。

「你就賣給我吧！我留一個自己用，其他三個給別人，行吧！」

「你可別唬我，再說了，這四個全拿你恐怕買不起。」他報了個驚人的價錢。

「那可以用換的嗎？」

「你能用什麼換？」老蕭一臉高傲。

「這個。」我隨手掏出一個小瓶子。

「這是什麼？」老蕭端起瓶子朝燈光望去，然後倒抽了一口氣：「神仙水！你做出來了！」

「不是我做的，是先師的遺物，他這輩子只做出三滴，都在裡面，自己捨不得用就歸天了，現在跟你換。」

「那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？」他此話一出，自覺失言，馬上拍了一下自己的嘴，然後又仔細端詳起來。

「換不換？」

「你不後悔？」

「這東西我現在沒用阿！」

「隱仙也是會死的，多三十年陽壽不好嗎？」

「你看誰需要就賣給他吧！應該夠抵帳了。」

「我才捨不得賣，這要留下來預防萬一的。」有這句話，交易算是成了。

班拿到護身符的時候有點受寵若驚，但又有些不信：「老師，這真的有用嗎？」

「你觀察一下，三天內你應該會覺得周圍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怪事。」

「我一天到晚都在發生怪事阿！」也對。

「跟你平常的不一樣，不會是壞事就對了。」

隔天他就打電話來了：「老師，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，和我媽長得一模一樣，可是我媽已經過世十年了，我跟上去，結果下一個街口她就不見了，這算是怪事嗎？」

「應該錯不了。你昨晚有被鬼壓床嗎？」

「沒有，今天早上起來覺得精神超好的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我對這個結果很滿意。

可接下來就不好了，大概過了兩個月，我收到不少人的抱怨，都說班變了一個人，變得驕傲自大，而且跋扈無理，動不動就跟人吵架，甚至還會動手摔東西，這就說不過去了。我特別把他約出來談談。

「聽說你脾氣最近變得很壞，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？」

「我好得很，從來沒有這麼好過！」他隨手接起了電話，劈頭就是一連串的三字經。

等他掛了電話，我才再問道：「你剛才的反應，不像是很好。」

「幹嘛！我不能發脾氣嗎？我也是人，憑什麼我就要忍。」

「我覺得你可能受到護身符的影響太嚴重，要不要先脫掉一個？」

「你該不會是想騙我吧！當初你說過這個組合是天下無敵，什麼都不用怕，又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。」

「也許我說錯了，但為什麼我要騙你？」

「因為很多人來你面前說我的壞話，或者你跟他們一樣嫉妒我。」

看來沒什麼好談了，但我也不想動手，這種人就讓他自生自滅吧！

「你怎麼能確定他會自生自滅？你給他的護身符那麼強？」另一個學生忍不住抱怨。

「他的黑暗面會把自己撐破的。」

「可以加速這件事的進程嗎？」

「可以，但你願意犧牲嗎？」

「為什麼是我犧牲？」

「因為是你想加速阿！」

於是這位學生就帶了一串新的護身符，而且用很秘密的方式告訴其他人，他的護身符比班的還要強，班聽到後覺得非常不爽，於是找到此人，出了高價買下他的護身符，又戴上身。

接下來班就開始全身不舒服，出疹子，做比以往還嚴重的惡夢，他很聰明，立刻就想到是新舊護符相衝，於是把舊護符解了下來，第二天他就被車撞了，而且比以往都嚴重，兩條腿都斷了，直接住院，住院期間，家裡遭了竊賊，所有值錢物事被搜刮殆盡，當然護身符也不翼而飛，從此又重墮鬼壓床的夢魘，同時因為人設崩了，不到一年就因重度憂鬱自殘而住進精神病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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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並不是因為收到爛徒弟而愧疚，我愧疚的點是我沒聽你的勸告，還以為可以幫人，但反而害了對方。」

「我比較好奇的是你後來的新護身符用的是什麼配方？」

「其實沒什麼特殊的功效，只是讓他帶不住舊的東西而已。」

「有這種方法嗎？」

「當然有，我可以免費教你。」

「不行，無功不受祿，我送你個東西當回禮。」

「這護身符可以做什麼？」

「這不是護身符，而是試煉石，可以逼你面對靈魂深處的黑暗面，如果你能通過，就能再提高一個層次，如果不能，就會...」老蕭的微笑頗不懷好意。

「我一點感覺也沒有，這玩意真有用嗎？」

「怎麼可能！」他一把搶過，然後怪叫道：「我就覺得很不舒服阿！」

「可見你修為頗差。」

「我覺得一定是你太邪惡，連這玩意都怕你。」

「反正這現在歸我對吧！」

「沒錯。」

「那我再跟你買一個最便宜的護身藥草包。」

「你要那個幹嘛？」

「快點就對了。」

他不情願的遞了過來，我把試煉石裝進藥草包裡，衝出店外，果然那女子仍不死心的在街口徘徊。

「小姐，謝謝你剛才在店裡幫我。」

「不客氣，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算塔羅，我現在身上就有帶牌。」

「那倒不用了，但是我的指導靈告訴我，你是一個充滿光和愛，還有正能量的人對嗎？」

「對！你的指導靈好厲害，可是我剛剛都感覺不到，可能是店裡結界太強了。」

「我也這麼想，我的指導靈剛才告訴我，說這個東西很適合你，是你最需要的，所以要我送給你。」

「謝謝，它的功用是什麼？」

「幫你和你的指導靈溝通。」

「那真是太感謝了。」

愉快的道別後，我走回店裡，老蕭不解的問：「你為什麼要這樣做？」

「因為滿口光和愛與正能量的人，往往內在最是糟糕污穢，所以我要讓她面對一下自己。」

「那你另外的藥草包是什麼意思？」

「這只是讓她能戴得住，不會想拿下來而已。」

「你真的很惡劣，我算是小看你了，你等等。」他轉身走回小房間，希希梭梭的好一陣才出來，笑道：「我想這個是你的。」

「這是.....，這不是魔由心生嗎？這是全新的嗎？」

「全天下就這一副，物歸原主。」

「我才算是小看你了，你居然能找回來，但你不怕我戴了產生不良後果嗎？」

「剛才的試煉石已經證明你早就接受自己內在的邪惡，我很想看看你能發揮到什麼程度。」他又露出那詭異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