悟性差

于老的新店員小陳，是一個熱愛自己工作的人，這是好事，壞事則是他太過迷戀那些自己賣的防身器材，以致於薪水常常都不夠用，雖然于老勸了他好幾回，但他總是說：「員工價很划算。」

于老很慎重的把我拉到一邊：「你能幫我個忙嗎？除了我，就你還能跟他聊兩句。救救這小子，我玩防身器材那麼多年了，也就車上放一兩樣東西，給我老婆買個辣椒水，這小子快把自己整成蝙蝠俠了。」

「那還不簡單，交給我。」

「等等！」他一把拉住了我，然後塞了個紅包。

「你這是？」我還沒理解，他低聲補充：「別在店裡讓他醒，不然我還怎麼做生意。」果然薑是老的辣，于老不愧是生意人。

「聽說你入手了兩支新的鎮暴槍。什麼時候可以去看你開箱？」

「老闆說後天才到貨，剛好我那天早班，不如我們約晚上。」

小陳家真的是小男生的天堂，各種各樣的防身器材一堆，他一一的向我介紹，但照這個速度，整晚都不夠用，我打斷了他：「你是喜歡這些收藏？還是真的覺得他們有用？」

「當然是覺得有用阿，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沒用？」

「你知道他們其實全部都是玩具嗎？」

「怎麼可能！」

「這些東西，簡稱非致命武器，就是老外發明用來企圖取代槍枝的玩意，但不要說電棒，就算是電擊槍，在國外也經常失靈，遇到喝醉、癮君子或某些其他因素，導致神經傳導遲鈍者，電擊槍根本無法發揮效用，防狼噴霧也是一樣，有些老煙槍早就失去味覺，你噴到自己快嗆死，他還沒反應過來，而且美國警察其實很討厭辣椒水，因為國外的風太大，真的會吹回來，又或者與歹徒距離太近，而反被濺到，但就算發生了這兩種情況，他們還是得繼續執行任務，所以對於受過訓練的人來說，這只是讓他煩躁而已，最後就是你剛買的鎮暴槍了，你可以去YOUTUBE上搜尋一下，最起碼有兩組人進行了人體實測，就跟被漆彈槍打到一樣，很痛，會淤青，但對方真的有刀或什麼要威脅你，也無法阻止對方攻擊。而台灣的鎮暴槍，大概就是用漆彈槍的原理去改而已，你有看到最新的美國新聞嗎？美國警察打死華裔女博士的案例，他們用了布袋彈，那是用真槍的火藥驅動的，威力更大，卻依舊沒有辦法嚇阻情緒失控的拿刀者。所以醒醒吧！你過份相信這些東西，只會被自己害死。」

「我不信！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沒用！」

「不是沒用，是沒什麼大用，不然我們來打個賭，我準備了一些東西，你試試看能不能用你的鎮暴槍打穿它？」

「什麼東西？」

「就是一些垃圾而已。」我拿出預先準備好的東西。

「這真的是垃圾，你要用這個當盾牌，你確定？」

「只要你的槍法夠準就行。」

「沒問題。」

昨天一共餵了四條肉泥，剛好消耗完兩包凍乾，四個湯罐、兩個主食罐，還有一個裝小魚乾的大塑膠罐，在停車場撿到了兩個亂扔的飲料罐我把這些東西壓平，全塞進大塑膠罐裡，再把塑膠罐採扁，然後扔進了空的飼料袋。拉著兩側撐開放在胸前。

小陳開啟了紅外線瞄準器，然後開始對著我的防禦開槍，第一把槍用了五發子彈，第二把用了三發，每發子彈造成的聲響都很巨大，可是塑膠子彈直接彈開，命中他的家具和裝潢，還有一發差點彈到他，小陳臉色很難看，但眼神仍透露著不服氣。

「不然你還有什麼都拿出來好了。」

「好！」

他拿出了一把武士刀，據說花了二十幾萬，然後我們一起把塑膠袋綁在一根木棍上固定好，他又揮了三次刀，複合媒材依舊藕斷絲連，這傢伙腦袋有洞吧！主食罐本身可是金屬做的，他待會必然會心痛到死。果不其然，這個沒練過劍道與居合的亂砍，讓那把寶刀上出現了不該有的刮痕。

「到底什麼才是有用的？」他的挫折寫在臉上。

「把功夫練上身吧！」

「 功夫？」

功夫不是你想的那樣，說穿了就是時間，十多年前我認識某酒保，大家都叫他錢哥，此人暗器可謂一絕，那次是和林君在某個夜店談他的風流史，吧台下的兩個人因細故吵了起來，然後就是全武行，錢哥皺了皺眉，然後掂起兩個玻璃杯，颼颼兩聲，便正中兩人後腦，接著夜店保全直接把兩人扔出去。這可讓我來了興趣，連忙上去攀談起來。

這才知道，錢哥原本只是租了個一樓的房子，房東是朋友的父親，是個藝術家，屋子後院空間寬廣，卻堆了一大堆廢木料和鵝卵石，問了朋友說是懶得扔，但可以任憑處理，錢哥實在沒有預算請人來弄，就趁著每個假日自己運出去扔，扔完了爛木頭，看著地上的鵝卵石，他忽然有了個惡趣味的點子，於是拿起噴漆在水泥牆上畫了靶，並訂出分數，然後對著牆扔石頭，照他的說法是，就當不要錢的飛鏢吧！初時當然是怎麼都不順手，隨著幾個禮拜的練習過去，錢哥越來越精準，同時把距離從當初的兩米，拉到六七米開外，最後則是站在後院通往廚房的進出口，約十米開外的距離，依然百發百中，瞄哪打哪。

就這樣又過了數月，錢哥到了新的夜店上班，這裡的薪水比原來的酒吧好，但卻經常有人鬧事，而保全則勢單力薄，有天又有三四人打了起來，並波及其他客人，錢哥出於情急，只得抄起巴台上的shut 杯，掂著挺趁手，就和鵝卵石重量差不多，朝對方扔了出去，頓時打得幾人站不起來，事後老闆非但不怪罪，還誇錢哥幫他省了多請保全的錢。而我和林君運氣真好，我們去之前，已經有半年沒人鬧事了。

「可是離了酒吧，他哪還有那麼多暗器？」

「離了是非之地，根本不需要暗器阿！」

原本以為聽完這個故事，小陳會有所醒悟，豈料一個月之後他又找了我。

「你看，我把之前的很多東西都賣掉了，然後貼錢買了全套的防彈且防刺的裝備，這樣就像你說的功夫上身吧！」

「功夫上身是一種觀念，不是你這種瞎搞的狀態。」

「這怎麼是瞎搞？我全身都防護了，包含頭部和面具。」

「你上次那把鎮暴槍賣了嗎？」

「還有一把？幹嘛？」

「你把全身裝備穿上，然後把那隻鎮暴槍交給我，我保證會讓你痛不欲生。」

「我不信。」

然後他哭了，他沒想到我會用鎮暴槍揍他，這玩意好歹是鋁合金做的，當榔頭使還沒那麼容易壞。

他邊流淚邊道：「難道是因為我沒有學格鬥技，所以才不能當蝙蝠俠嗎？」

這下換我震驚了：「你幾歲了，還相信這種浪漫傳說？這和聖誕老人有何不同？私行者的確存在，但蝙蝠俠的設定，根本就是白癡，漫畫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高大上，就像柯南永遠遇到兇殺案一樣，我告訴你，如果我是黑幫老大，要解決蝙蝠俠也不過分分鐘的事而已。」

「你要怎麼做？他的功夫比你好，裝備又很先進....」

「停！你這種人就是太容易被框架住，如果我是黑幫老大，我會叫小弟去潑他油漆，這比潑硫酸風險低多了，以蝙蝠俠的人設，他也不可能下重手，然後看他怎麼開車回基地，車窗上都是油漆，就算他可以用雷達導航或自動駕駛，我還可以叫小弟去潑他大糞，順便趁他下車時把它的車從頭到尾淋上水肥，這樣一來，他只要開車回去，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誰，他住哪裡，而且這些英雄最重視的不是生命，而是自尊，所以對付這類人，傷害性不用大，污辱性強就可以了...」

于老說小陳後來就醒了，沒有再亂買任何東西，但不到三個月，就離職了，還埋怨我後來的新人很不進入狀況...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