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為財死

認識小師叔，大概是二十出頭的年紀。他是個異類，不管在哪方面都一樣。

有回我去師父那上課，一個年紀看起來跟我差不多的男人也在那，本來以為他是去問事的，後來師父才說那人是師叔，可他怎麼看，都不像是個修行人，但師父都論了輩份，我只好按禮扣頭。

他倒沒有架子，很快的把我摻起，然後用詭異的朝了我一笑，回頭問師父：「你這徒弟的屬性和我比較接近喔？」

「去你的，別胡說八道，要跟你學了還有命嗎？」我很少看見師父生氣的樣子。

小師叔可不在乎，笑說：「師兄你就是太認真了，我不過說說嘛！再說他也未必肯。」

「這種事可以開玩笑的嗎？」

師叔離開後，我就是沒辦法專心上課，師父有些不耐煩了，喝道：「你今天怎麼搞的，三魂七魄少一半。」

「師父，剛才師叔說.....」

「住口！」師父的怒斥，讓我把問題吞了回去。

沈默維持了大概五分鐘吧！師父嘆了口氣，緩緩的說：「你入門的晚，並不知道我們師兄弟的事，我也沒跟你多提，本來怪不得你，但剛才你所見之人，其實已經被逐出師門了，我是念著過去的情分，才讓你喊他一聲師叔。」

「逐出師門！師叔犯了什麼事這麼嚴重？」

「我們師兄弟一共七人，同拜一師學藝，每人所學都不同，大師兄學的是風水勘輿、奇門遁甲，我熱衷於道法，三師弟鑽研斗數、八字、鐵板神算，四師弟則對把脈抓藥、針灸推拿樣樣精通，老五看一個人的臉，便可以知道他的三世因果，老六只從師父那得了部易經，但也此生無惑，至於老七.......」師父明明看著我，視線卻好像從我身上透過去一般。

「七師叔怎麼了？」

「他天資聰慧，不到十歲就入了門，這人似乎是祖師爺賞飯吃，什麼都一學就會，而且一會就精，師父本來打算把全部本領傾囊相受，可老七卻在十五歲那年，開始沈迷於邪術。」

「邪術？真的有這種東西嗎？」

「世間法，有正就有邪，我們是不碰這些玩意的，他年紀小，心智尚在不定之間，難免被外道神通所迷惑，剛開始的時候，是老四先發現，我們幾個人商議了一下，決定先不告訴師父，好生規勸他一番便是，誰知道他陽奉陰違，而且變本加厲，又過了兩年，後終於被師父發現，他老人家大怒之下，將我們全都重責一遍，然後將老七直接逐出師門。」

「他到底鑽研了什麼？」

「他用邪法和外道的魔神定下誓約，要能逢賭必贏。」

「難道不用付出代價嗎？」連我這木頭腦袋，都知道這很不妙。

「人最怕自以為聰明，但凡外道魔神，都會利用你的弱點，老七就算再聰明，與虎謀皮也還是落入了陷阱，他真的逢賭必勝，但外道魔神也一點一滴侵蝕他的壽元。」

「師父你難道不能幫他？還是師叔不後悔？」

「老七這人，甚是怪才，想法和一般人截然不同，他在門內的時候就常說人生不用活得太長，只要有短暫的燦爛就足夠了。我也不知道是否因為他著了魔，所以有這種一意孤行的傾向。」

我還企圖多問點什麼，可師父也不願意再說下去了，後來我才輾轉從三師叔那裡知道，原來小師叔已經三十多歲了，而且早年經常出入蒙地卡羅、澳門、拉斯維加司一帶賭場，因為仗著邪力加持，不論是梭哈、二十一點、吃角子老虎、德州撲克、麻將等都所向披靡，賭場剛開始還以為他是老千，可幾次下來，完全抓不到他的破綻，後來只要他一上門，賭場經理乾脆就和保全捧著一箱現金，奉送他離開，因為知道他一旦坐下來，賭場的損失就遠不及那點錢。

照說他應該很有錢不是？我可想差了，原來那魔神也不讓他有隔夜財，讓他沒法子積攢，不過就因為這樣，他左手進右手出，取之於賭場，用之於賭場，也才沒成為人家追殺的對象。

有回我在去找師父的路上巧遇了他，死氣掰拉的求他教我一兩招賭錢密法，他笑著說：「你不怕跟我一樣被逐出師門嗎？」

「您別說就行了吧！」

「我考慮考慮。」他點了枝煙。

幾年前，我收到忽然他過世的消息，才想起師父說魔神在侵蝕他壽元的事。這可讓我非常震驚，師父則在家設了座法壇，說要送他最後一程。

我向來不碰賭，也不買彩券，直到今年年初，去朋友家拜年，他家裡擺了兩桌，打得正起勁，我那朋友或許是吃壞了肚子，要跑廁所，可正連莊，於是請我代打一會，才知道是打兩百一百的，雖然朋友已經說了，贏了算撿到，輸了他都包，可在我付了五千多塊的籌碼出去之後，也暗自擔心起來。

後來我不記得到底贏了多少，只是朋友開心的分了我兩萬吃紅，畢竟還是用上了小師叔教的密咒，心裡有點不踏實。

果然晚上就夢見他老人家問：「贏錢的感覺怎麼樣？想不想做個交易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