閉嘴

故事很短，但在開始之前，請容我廢話兩句。關於傳統武術到底能不能打，在最近似乎又成了很熱的話題。其實答案很簡單，只要是武術，就可以打，但你看不到練傳統武術的人，一般來說，你只看到COS傳統武術的人，有不少人一週或兩週練一次拳，每次半小時就是極限，這樣的人佔多數，稍微少數的就是一週固定練兩次，每次四十分鐘到一小時，通常為大學社團學生，這樣的人練了十年，肌力和路人殊無二致，但大多自詡高手，典型的COS到現實生活來，能打是一個很高的門檻嗎？只練套路不管用？你試試看每天練一萬個正拳，三年如一日，直到你可以再前進後退，左右橫跳，甚至跑步中都流暢的揮出正拳，從徒手到打在靶上，到你的拳頭嚴重變形，甚至喪失書寫功能，不管你遇到什麼招式，都應之正拳，就算被打敗，對方的代價必然也很慘重。套路也一樣，你就從早上七點練到晚上七點，只練一套，練三到五年，練到你可以空翻到從鐵籠飛出來，誰又傷得了你？

但中國文化自古不興這套，他們興八卦，不是八卦掌，而是三姑六婆的八卦，假如真有人在公園練拳，就有人要湊過來問「你練得是什麼？」、「練多久了？」、「我跟你說那沒用，我年輕時也......」、「可以教我嗎？」、「你練這個要幹嘛？」

你如果要應付這些人，就什麼也不會成，你如果不甩他們，就會讓人覺得你不好親近、這個人一定有問題、可能心態不好、或者跩什麼跩、再不然就有人會去和警察舉報說公園裡有奇怪的人。因為敦親睦鄰是美德，練武的人要講武德。

但若你在健身房硬舉，有那不知死活的小白走近，然後說：『ㄟ，你可以教我怎麼練嗎？」

你大可以回他：「我又不是教練，你幹嘛不去找教練上課。」

小白之所以是小白，就在於他可以無恥的說出：「因為教練課很貴，你教一下也不會怎樣。」

「那你讓我打兩拳，我教你二十分鐘如何？」

小白走了，他覺得你有病，但他可以去找別人，總有人願意提供免費的服務。這就是傳武不能打的原因，何止傳武，只要真得下功夫的事，都沒人願意做，卻頗愛蹭。所以就算你躲在自家院子練拳，還是有那多事的左鄰右舍探頭張望，若你不以理會或擺臭臉，街坊關於你古怪、精神異常、沒事在家，可能發瘋，對社區有害的傳聞就傳開了。

扯遠了，還是來說故事吧！多年前在武館有個傢伙說要參加散打比賽，我被任命指導這菜鳥，菜鳥什麼都沒有，就是有滿嘴的理想，我問他：「你想參加比賽是為了什麼？」

「我想證明傳統武術也可以上擂臺。」

「那你打算用哪種武術風格或特殊的招式？」

「我打算用散打的方式。」

「我明白了，你想掛羊頭賣狗肉，那就看看你的拳多快和多重吧！」

「好。」

結論是完全沒有殺傷力，我當年不知是哪來的耐心，問道：「不然你試試腿法吧！」

「我其實不太想用腿，踢腿沒踢好重心會被人家搶走。」

「你倒是挺能說的，那你跟人家散打，人家拳腳齊上，你只靠這軟綿綿的拳頭能幹什麼？」

「所以我才需要你指導。」

「好在你那個比賽的規模也不是很大，應該不會遇到一流好手，你把拳練強也行，我們先來練基本體能。」

「要練什麼？」

「先從伏地挺身、開合跳、還有連續揮拳開始。」

才不到五分鐘，這傢伙比狗還喘說：「你.....你知道.....我再一個月就要比賽了，我不能受傷，我覺得這樣訓練會受傷。」

我沒有再繼續指導，他需要的不是指導，而是COSPLAY冠軍的舞台。

另一個故事是這樣的，有陣子我習慣在某個公園練拳，周圍的孩子經常說那個奇怪的叔叔又來了，但雙方都互不打擾，那天也是和最近一般的熱，都覺得火氣要上來了，還是先別發勁、先別動殺氣、免得心火不好壓，剛打完一套拳，一個騎單車，年約五六十歲的男子經過，然後停下來看我，我馬上就知道對方純屬無聊，立刻撇過頭去，繼續練拳，誰知道走了五六趟拳，這老傢伙硬是不走，正打算喝水時，他果然搭話：「你練的這是什麼？」

「跆拳道。」我實在懶得解釋，反正這些人根本搞不清楚。

「喔！我年輕時也練過莒拳道，但是沒用，我後來還是心肌梗塞，還是兩次，都被人救起來。」那你就珍惜生命，別浪費在我身上了。

「沒事就好，您自便。」

「我跟你說沒用你怎麼還要練，真的有用的是好好做人，修道，才能讓你健康。」

「那麻煩你好好做人，別煩我了。」我繼續拉起了架子。

但他沒有要停止的意思，不停的叨念：「我年輕時候每天還跑十公里，可是有什麼用，因為做太多壞事，又太自滿驕傲，所以被上天懲罰，現在救回來了，你看我上個禮拜還去捕膝蓋的玻尿酸，我跟你說，修道真的是最有用的，我們的道場是修迷勒佛的.................」

心火已經上來了，我必須解決這件事，於是走到他面前，瞪眼道：「我不管你要鬼扯什麼神蹟，除非你的神能讓我現在瞬間動彈不得，我就服...」

話沒說完，我的手指著上天，卻忽然動也不動，嘴也維持張口的狀態，彷彿全身被點穴似的。

那老頭先是一愣，然後得意的笑道：「年輕人，不要太鐵齒，你就是太自大......」

話沒說完，我已經甩了他一耳光：「唬你的你還當真呢！」

這下旁邊的人全笑了起來，他的臉則腫起老半邊，我已經手下留情了，活該這孤魂野鬼居然敢來沖犯我。

這傢伙下不了台，跨上腳踏車走了，邊走還邊念：「道可道、非常道......」

你問我這故事是真是假？除非你能讓我動彈不得，我就告訴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