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途都廢

「你可以教我怎麼練嗎？」這個常在健身房見到的年輕人問我。

「沒辦法，我建議你去請教練。」

「為什麼你不肯教人？我們都那麼熟了。」

「首先，我們的熟只在於見到面會點頭，其次，每個人有自己的訓練方式和目的，我壓根不知道你的訓練目標和底子為何？萬一我根本不擅長或不認同，如何指導你？」

「我只是想練得身材很壯。」

「很壯也有很多種，你說的是哪種？」

「就是身材很好看那樣。」

「我不是走那個路線的，你為什麼要問我？」

「有時候會看到你會做一些猛猛的動作，好像學起來也不錯。」你以為你想學就學得來嗎？

「唉！你來健身房多久了？」

「半年了。」

「每天都來嗎？」

「一個禮拜來三次天吧！有時候一天兩次。」

「可是我不覺得你有什麼進步，你都練什麼？」

「看人家練什麼我就練什麼，器材也練，自由重量也練，也會跑步和游泳。」我真是一點也不意外。

「我還是那句老話，去請個教練吧！你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。」

「你不想教就算了，為什麼要評斷我？我有看很多網紅的影片。」

「你看了幾本食譜，就說自己會做菜，還說比餐廳做得還好，這就是現代人的通病，若你有清楚的概念，就不需要來問我，更不會浪費了半年還不知道自己問題在哪？如果你把一部影片每天看上三遍，反覆看個半年，就算是白癡也能找出重點，如果你覺得陷入了瓶頸，就該去尋求專業，而不是閉門造車。可你的問題在於極端不用心，以為資訊量多就是專家，要求人還一副自尊頗高的神態，你付出了多少努力，憑什麼動不動就要求別人為你浪費時間？」

「喔！那我該怎麼做？」

「健身房的潛規則是你先拿出實力或努力來讓人肯定。」

「那，我要練握推，你可以當一下我的捕手嗎？」這個要求倒是不易拒絕。

媽的，上當了，連槓三十公斤有什麼好叫捕手的，我有點火大：「你沒有護腕或腰帶嗎？」

「我全部都買了，但想想這個重量還不需要，放在家裡，還是綁拉力帶？」握推你綁什麼拉力帶？

也罷，既來之，則安之，我還是站在握推架後方，幫他稍微扶助槓，並交代細節：「腰拱了沒，腳靠近一點，肩胛收好，手腕轉正......」

「你不用告訴我沒關係，我都知道。」你知道怎麼不做？

「好！一，吐氣，二，吐氣，三，三，三，我喊三你就要下去知道嗎？」

他刷一下把槓推回槓架上：「我可以撐著休息，然後調整好狀況再推嗎？」

「調整狀況是在行程前就要做的事，你可以在過程控制呼吸，但不會定在那裡不動。」

「你不瞭解，每個人的狀況不一樣，我需要休息。」

「那就回家休息。」

「你為什麼不能接受其他人的練法？」

「因為你練的不得其法，這樣練還不如不要練，除非你是用很輕的重量，然後炸開小肌肉，但這個重量對你來說已經是負擔，經不起你慢慢玩，你放在那裡等待的時間和體力，絕對足夠讓你推一下，而你等完之後，那一下下去反而上不來，因為已經沒力了，如果你擔心自己不夠力而等待，就失去了找捕手的意義，因為捕手的作用就是不讓你受傷，你這種搞法又沒有效果又容易受傷，就和太多人的人生一樣，覺得自己好像開始了就很偉大，很值得被鼓勵，然後花了太多時間在關鍵時刻『休息』而毀掉了整個狀態，最終什麼也沒完成。」

「我覺得你的批判性太強了。」

「我覺得你的肌力和技術都太差了。」

「...........我會練到很壯，然後超越你。」

「你很有機會超越我，在意外死亡和進醫院這件事上。」

現在握推架歸我了，正在換槓片，旁邊走來另一個熟面孔：「兄弟！你太嚴苛了。」

「你知道嗎？小時候我爹的一個朋友本來是流氓，後來改邪歸正，當起了宗教人士，但卻是那種很迷信的宮廟體系，每次見到我們都說一些很荒誕的傳說，我問我娘為什麼不拆穿他，她給我的回答是每個人的層次不同，對方肯向善就是好事，不該戳破人家的面具把人逼回邪道上，當時我覺得很有道理，如今卻頗不以為然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因為沒多久那位叔叔又回去混黑道，然後就被抓去關了，這和剛剛那傢伙沒什麼不同，他想健身卻沒有正確觀念，然後花了一堆時間折騰自己，最後搞到受傷還純粹是自作自受，但你知道這種人最可惡的地方會告訴每個要健身的新人說：『那個真的很傷身體，我年輕的時候也練很勤，還不是受傷了，真的不要練。』與其亂搞一通的半途而廢，還不如不要開始。」

 「我理解你的意思，但你畢竟還是教他怎麼練了不是嗎？」

「我教了他什麼？」

「教他怎麼像白癡一樣看影片。」他大笑的離開，今天是怎麼樣？嘴賤不是應該是我的專利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