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神槍失蹤多年,乃江湖三大神兵之首,無人得知其下落,可近兩個多月來,重出江湖的傳聞卻甚囂塵上,說起這槍的來歷,還得從白石鎮說起,白石鎮是個以打鐵著名的村落,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獨特的手藝,尤其在冶煉兵刃這事上頗有天賦,而江湖豪傑也經常光臨此地,無論是買現成的兵器或是訂製,駕臨白石鎮的客人,不曾失望過。
白石鎮中的翹楚,就屬巫家了,巫家除了冶煉兵器獨樹一格,同時每代傳人自身武功不凡,到了巫孟方這一代,反而以武功聞名,巫孟方年輕時,經常拿著自家所鑄的兵器出門行俠仗義,他天生力大無窮,即便家中鑄術了得,卻也始終沒有一件兵器經得起他的折騰,然後在他廿七歲那年,天降異象,一顆巨大的隕石擊中白石鎮的西方五十里外的山上,造成了大火,火勢蔓延整座山林,燒了足足有大半年,大火後再無生機,眾人都視為不詳之地,而巫孟方卻不信邪,他一個人背上兩柄厚背大刀,變上了荒山,數天之後,他全身是傷,昏倒在鎮前,背上雙刀卻換成了一大片隕石,經過幾天的救治,他才醒了過來,說明了當時情況,原來大火滅後,那荒山頂的熱卻終年不散,即便巫孟方這等武功,也花了幾天時間才登上山頂,就因高熱實在太過,而山頂早已被砸成一個大坑,他卻發現那火坑的中心,蹲著三個火精,火精乃世上至熱之物,喜熱厭寒,幾代前也有先民捕捉並企圖馴服,為的就是在鑄煉時能派上用場,後來仍給逃脫,當時還釀下不少災情。
卻見那三個火精不斷的張口吸吮,便有那紅光如絲線般不斷的進入他們口中,巫孟方心想,中央那玩意必是至寶無疑,但必然不好到手,即便不得,抓一兩隻火精回去也算大有斬獲,心念剛動,卻見三隻火精惡狠狠的回過頭,同時起身飛撲而來,火精向來凶猛殘暴,一隻便已遠勝尋常虎豹,何況三隻齊來,巫孟方不慌不忙,拔出背上刀便向其中一隻迎頭砍去,對方張口一咬,竟把刀咬出了一個缺口,同時缺口處滴下融化的金屬,巫孟方大驚,這對雙刀乃自己祖父所鑄,材料是西域寒鐵,平時光拔出,就能趕到森森寒意,體弱者光是坐在旁邊,就會因發抖而牙關不住撞擊。照說冰火相剋,怎料此精如此了得,當下使出絕頂輕功,只與三怪遊鬥,盡量尋找破綻,但三精甚是乖覺,彼此相互照應,一時間竟攻不進去,巫孟方兵行顯著,刀刀硬砍帶削,正是家傳的霹靂刀,如此激鬥半個時辰,三怪一人皆傷痕累累,同時雙刀都成了碎片,四散於地,現在巫沒了兵器,火精圍成一圈,彼此把手掌搭在一起,熱能相互傳遞,勢頭更甚,此舉不止能療傷,更是準備下一波強大攻擊,巫孟方深知不能再拖,躍到火坑中央,奮起神力,用雙拳死命砸地,卻聽轟然巨響,巨岩隕鐵拔地而起,巫孟方將之舉起,往三火精方向投去,但覺耳邊嗡嗡作響,他便沒了知覺,自然也不記得究竟是誰將他帶回鎮上。
如此將養了數月,總算元氣盡復,他開始研究帶回的隕石,並將其鍛造為兵器,這便是六神槍的由來,此槍非比尋常,結合了隕鐵與火精的能量,尋常爐火和器具根本難以鑄煉,縱然巫家鑄術精湛,卻也頭痛不已,後來還是族長拿了供奉在祠堂內的內功心法與烈火掌訣,和其他鎮上的高手交換秘訣,才終於鑄成此槍,此槍體無堅不摧,鑄成後卻自帶六條蜿蜒如龍蛇又如古篆體般的紋路,但功成的當天夜裡,便聽聞鬼神痛哭,方圓百里禽獸皆驚,而族長也夢見先祖托夢:「此槍名曰六神,有亢龍有悔之相,若不能毀,則最好將其棄之深山大海,或長埋於地下,否則必然禍及村里。」
族長驚醒,發現自己全身冷汗,但巫孟方早帶著槍離了鎮,從此不曾出現,江湖上卻多了另一個賞善罰惡的大俠,沒人知道他的身份,但憑一桿出神入化的槍,挑盡天下高手,短短數年間,老虎寨、金龍幫、飛鷹派等大大小小二十個匪幫,或一夜間分崩離析、或被屠戮殆盡,同時西北方赫赫有名的獨腳大盜與其結拜義兄,表面為善人,實則經營人口販賣的武員外,也都死於不知名怪俠的手下,無人見過他,只依稀想起在案發的前一兩日,會見到背著長兵器,頭戴斗笠者在附近荒廟或小店落腳。號稱神鷹的名補,花了數月的時間追蹤,終於發現了巫孟方的蹤跡,立即上前與其動手,欲將其捉拿歸案。巫孟方連槍都沒出,一掌按在對方氣海,廢了他武功,神鷹從此癱瘓,並成了啞鴨。但這事讓神鷹的師叔墨池書知道了,氣憤不已,發誓要為師姪報仇,他從十歲起開始臨帖,將村內的池水都寫黑了,於廿五歲那年得異人指點,將一池墨氣全收入筆中,還了一池清水,從此與人動手墨氣縱橫,對手既迷且困,自功成以來,從無對手,江湖有人稱雅狂,也有人稱墨狂,墨池書在江湖人脈甚廣,很快就有人為他打聽到了巫孟方的蹤跡,他向來以正人君子自居,叫其他人不用跟隨,自己要光明正大的收拾這個是非不分的惡人。
墨池書找到巫孟方隱匿的山洞,掏出兵器便要興師問罪,巫孟方卻一言不發,向他扔去了一張紙,那紙上寫著神鷹所有的罪狀,明為補快,私底下卻盡使下三濫手段暗算江湖俠客,並與許多宵小勾結,姦淫民女不計其數,而墨池書這些年,也沒少得神鷹的好處而加以掩護,最後更指出,墨池書的師父,其實是當年禍亂江湖的天邪宗主 ,後因多人圍攻,終於身受重傷而下落不明。墨池書大怒,提筆便攻,但巫孟方槍尖僅一抖,墨氣便為金光所破,六神瞬間刺向對方咽喉,墨池書提筆急擋,終究遲了,自此江湖在無墨跡。
可經此一戰,巫孟方的身份終究無法再隱瞞,這可勾起了各大門派的猜忌,畢竟他手上的血太多,而江湖雖大,卻層層牽連,誰沒有那麼一點關係呢?但礙於此人實在太過厲害,於是各大派掌門聯手推舉了盟主,並且浩浩蕩蕩帶了五百多人,在象徵權威的祭鹿丘,請巫孟方前往『解釋』,解就是若他不肯自廢武功,就動用眾人之力把他亂刀分屍,釋則是叫他老實的把六神槍交出。巫孟方自不會允,而他也不懼任何高手,就在他即將赴約前夕,武林中的泰山北斗,神空高僧將他攔下。
「聽老衲一勸,別去送死,你若願從此掩旗襲鼓,歸隱山林,老衲可擔保你一生無事。」
「神僧您無論是輩份或德行,素來是晚輩所景仰,但此事恐怕不易善了,而且這些門派也難保沒有藏污納垢的奸滑之輩。」
「哈,水至清則無魚,難道你就不曾錯殺過無辜?」
「神僧教訓得是。」巫孟方雖然這麼說,神情並沒有退讓的意思。
「老衲本不願市恩,你看這是什麼?」神空拿出一個包袱,巫隨手接過,竟是當年自己身上雙刀的碎片。
「老衲當初救你,就是覺得你是個人才,不該死在那種地方,但你這些年,也沒少造殺業...」
話已至此,巫孟方還有什麼可說的,只得俯首認錯道:「但憑神僧吩咐,至於這槍,就交由神僧處置。」
「這槍乃是禍害,因為天下無敵,終將為天下公敵。老衲若無法毀之,則找個地方把它棄了吧!」至此巫孟方再無半分懷疑,便啟程回鎮上去了。
整整十年,他不曾回家,那個夜裡,他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景色,巫孟方喝乾了全鎮一半的存酒,大醉了數天後,眾人問他這些年的遭遇,他卻只擺擺手道:「乏了。」
隨後他安分娶親,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子,打算請鎮上的半仙劉師父看看,可劉師父直接讓弟子捎來一封信,叫他不用去了,信上內容就是他屋子長年烏雲盤據,因為殺業太重,遭到鬼神的嫉恨,劉師父法力低微,無能為力,建議他前往鎮北七十里外的一處荒祠祈求,或能有收穫。巫孟方於是即刻動身,鎮北七十里所居者,多為矮小土著,他們所信奉者,是全身青衣,手拿一金勾,末端有錐的神,當地人稱為金勾伯,金勾伯賞善罰惡,甚為靈驗,土著若經常行善且勤奮者,則於當年年尾,有望獲得金勾伯的祝福,來年將迎來財富、健康或愛情,而若貪懶或為惡,則將被金勾伯用金勾錐敲打其頭頂或屁股,立即會變成白癡或牲口。巫孟方打聽了這荒祠的信仰,自知這些年雖然號稱行俠仗義,但其實下手太過而不留餘地,雖說兵器本身戾氣甚重,但自己也是覺得這些無惡不作者沒有被原諒的理由,於是痛下殺手,其中難免有無辜者,於是跪在荒祠前懺悔,一連數日不曾起身,土著見他如此虔誠,紛紛奉上鹿奶為其求情,這晚金勾伯顯聖,他的青衣上長滿了藤蔓和植物,花白的鬍子和頭髮,全身卻放出金光,對全身堆滿積雪的巫孟方道:「你的殺業太重,本該絕嗣,但看你如此懺悔,我可以賜你一子,但你需減壽廿年,你同意嗎?」
巫孟方一言不發,只是重重叩頭,那老者拿出金勾錐,往他的頭上凌空一點,粉狀的金光灑在他的頭上,待得他抬起頭來,金勾伯已然消失。回家後沒多久,妻子便有了喜訊。可與此同時,鎮上卻來了一人,說要找神槍大俠,族長本不想讓是非在沾染村子,但那人在村口自斷雙足,說寧願見大俠一面,死亦不足惜,此人如此膽魄,全村都感到佩服,於是通知巫孟方。
豈知不見則以,一見才知,原來神空高僧正是武林盟主的師父,而用了迷魂法騙去了六神槍,而當初就是想將隕鐵至寶佔為己有,奈何非凡物,自己一來缺鑄造之法,二來也不願犯顯去惹火精,索性讓巫孟方帶回去冶煉,誰知後來竟生出一連串事端,但總算心機用盡,得來不費功夫。至於盟主得了槍之後,狼子野心浮現,帶著各大派燒殺擄掠,排除異己。巫孟方沒等孩子出生,就殺向祭鹿丘,與天下英雄宣戰,神空大師和武林人士自認神槍在手,早不把他放在眼裡,同時新仇舊恨早該一併清算,但當武林盟主拿著六神槍對準巫孟方時,巫孟方一聲冷笑:「此槍在你手中,猶如廢物。」
盟主大怒,挺槍刺來,那槍卻瞬間脫手,直奔故主而去,巫孟方槍一入手,便嘆道:「可憐我兒,自幼無爹。」
說罷插槍入地,瞬間風雷大作,槍身吸納周遭地脈,加上雷電之力,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球狀黑影,黑影不斷擴大,直到驚天巨響,一切都被吞噬,從此祭鹿丘成了平地,巫孟方和眾高手全都化為灰燼,六神則不知所蹤。
三個月之後,中原忽然流行起了一場瘟疫,死了不少人,就連白石鎮,也凋零過半,剩下的人也都遷村避難去了,誰能想到這個曾經望及一時的兵器重鎮,僅不到一年,就如死城般再無人煙。轉眼又過了十餘年,一個年輕的高手在江湖崛起,此人接單買命,幹得是殺手行當,為人亦正亦邪,但武功奇高,卻又沉迷於酒色,屢屢流連於溫柔鄉,而被仇家或官差所擒,可他卻能詭異的脫困,江湖傳言,說關鍵時刻,他身邊總會出現一支神兵,大放奇光,在眾人都張不開眼的瞬間,助其脫去樊籠或追殺。幾次之後,便有人傳言,那神兵便是失蹤已久的六神槍,消息既出,無論是覺得此物危害天下當毀之者,或希望將其佔為己有者,紛紛派人尋找此殺手的下落。
年輕殺手站在西海之濱,望著一旁佇立於地的六神槍道:「你屢次救我,但我跟老巫家沒半毛錢關係了,老子姓花,因為我娘姓花,我在這西海濱出生的,所以叫花如海,我沒爹,而巫孟方也不配做我爹,他不想過自己的日子,只想救天下人,而我,只想率性而為,我倆注定是沒有結果的,你從哪來,就打哪去吧!」
說罷,六神訪若有靈,空中傳出龍鳴,似悲涼,又如哀漆。
花如海拔起了槍道:「我送你最後一程吧!」
言畢將槍奮力一職,那槍如蛟龍般,竄進海裡,再也不回了。
花如海頓覺如釋重負,但就在此時,多路武林人士也趕到,為首的正是新任武林盟主,他是原盟主的弟弟,當年因閉關練功,未曾前往祭鹿台。
「六神槍呢!」他喝道。
「你瞎了嗎?我剛扔了。」
「「大膽!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。」盟主旁的副手沈飛英急掌拍出,直取對方胸口,卻見銀光一閃,他的手分了家。
「當走狗的,留下你一隻手算便宜了。」誰也沒看清花如海是怎麼出手的。
盟主臉色一沈道:「小子,你是巫孟方的後人嗎?」
「你是誰?我沒見過,巫孟方又是誰?聽都沒聽過!」
「你當真不識此人?」江湖中人,最重輩份,若真為巫家後人,斷不會否認的如此徹底,盟主稍感放心。
「呸!小爺姓花,大名鼎鼎的花如海是也,那姓巫的有什麼本事,配當我爹!」此話一出,盟主更加確定此人與巫家毫無關連。
「小子,你有膽識,我欣賞你,要不你跟了我,我可以不計較你剛才的莽撞,也能幫你擺脫所有的麻煩。」
「用不著,你快點離開就給我省麻煩了,我一見你就討厭。」
「放肆!」盟主一個眼神,眾人兵器齊出,將其團團圍住。
「哼,今天以前,世人只知巫孟方和六神槍,今日之後,沒人敢忘記花如海和歲月梭!」
這,就是江湖第二神兵的故事了,預知後事如何,且待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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