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愛之名

 

「昨天我下班回家，見到我太太氣瘋了，問她怎麼回事？她說我女兒功課不肯好好寫，她打了幾下，女兒竟然還手，還好我回來的是時候，我就問我女兒怎麼可以這樣，結果你知道她怎麼說嗎？她竟然說：『媽媽為什麼可以打我，如果她可以打我，那我也可以打回去。』」

「按邏輯來講，你女兒也沒錯，所以你怎麼解決？」

「我就說因為現在是我賺錢養她，如果有一天她賺錢養我們，那我們打她，她就可以還手。怎麼樣，我厲害吧！」

「你老兄真那麼說？」

「對阿，因為那個時候，我們又怎麼會打賺錢的主？」

「令嬡今年貴庚？」

「小學五年級，怎麼了？」

「你強迫她做不開心的事，並且暴力相向，並且教育她有朝一日，她可以用同樣的方式討回來，你如果不是智障，就是腦子燒壞了。」

「你搞清楚，什麼叫做強迫她做不開心的事，哪個孩子不要唸書，我也不想她不唸書，但不唸書要幹什麼？會有什麼出息？你別給我找麻煩好不好？」

「生為父母，你本該有更出色的表現，若你要製造一個生命，然後提供她的都是沒有選擇的生活，那你只是養大一個咒，然後報復自己而已，因為你壓根不想負責任，反正時候到了往學校丟就好，小孩要放學時你都嘆氣，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，我不能歇著點嗎？你等著瞧，多少老去的父母希望時光重來，或者覺得怎麼這麼快生命就走到盡頭，可是子女卻不在身邊，或者在旁邊，可是靈魂寧願出竅到手機，偶然被你的咳嗽聲喚回，投以的卻是不耐煩的眼神，而不是你期盼的關愛。」

「那我該怎麼辦？」

「你知道該怎麼辦，不用問我。」

「我怎麼可能知道？」

「你怎麼可能不知道，去做所有你覺得麻煩並且會讓她開心，而不是你覺得為她好的事。否則你就準備自食惡果。」

「為什麼養小孩那麼累？」他忽然癱軟了下來。

「你是那種會對孩子說『這是我家，就是不准如何如何，你有本事以後在自己家隨便怎麼樣我不管你。』的人嗎？」

「前兩天才想，怎麼了？這不是很正常嗎？我們小時候哪個人沒聽過這種話？」

「那我沒話說了，你等著吧！」

「等什麼？」

「等死。」

「你話說清楚，拜託，我願意加錢，加兩倍都行，三倍，三倍可以嗎？」

「你這句話的潛台詞，就是提醒孩子，這不是你家，你也用不著把這裡當自己家，日後再來抱怨孩子為什麼不了瞭解自己的苦心，一點也不體貼，什麼事都不會告訴你，可明明就是你自己先教她怎麼當外人的。你們這些人比起傳統的父母更為可惡，因為他們就是無知，所以被體制催眠，以為那就是最好的選擇，你們不同，甚至很多人都出國留學或工作過，還記得幾年前你跟我抱怨，說父母親小時候就跟你說你什麼都不懂，他們都是為你好，不論是逼你唸書、干涉你談戀愛、強迫你選志願、強迫你考公職、催婚,,,等到有一天你終於站上知識的制高點，對方又跳到道德點上抨擊你，說天下父母心，怎麼會想害你，父母犯錯在所難免，但說歸說，卻不曾真正的感到抱歉，還覺得自己錯得理所當然。結果你自己現在變成什麼？你明明比他們有更清楚的認知，有更多的選擇，卻還是用懶散當作一切的藉口。」

「.....，你又沒有小孩，憑什麼批判我？你都不知道有小孩多辛苦。」

「我就是知道，才死都不生，因為我不想當混蛋。」

「你不能說天下父母的愛都是混蛋吧！你太偏激了。」

「以愛之名，行控制之實，還不是混蛋嗎？多年前和我娘吵架，她直接搬出絕招說：『你不愛我了，才會這樣。』我當場承認，然後她呆住，但沒呆太久，因為我沒說完，我告訴她我早就不愛她了，但她怎麼樣都是我法律上和血緣上的生母，我也不可能不管她，而她其實也早就不愛我了，否則怎麼可能對我做那些事。但不愛就不愛，沒什麼大不了，我三歲時她愛我是應當的，我這把年紀，面目可憎，又一直做她看不順眼的事，憑什麼值得愛，大家都承認這件事反而沒有罣礙。」

「所以你媽對你到底做了什麼？」

「我這麼說好了，有天我把露娜帶回家，因為我覺得他受傷了，需要照顧，而我認為那是愛，可他認為不是，他甚至認為他寧願死，也不要不自由，所以在一個禮拜的折騰之後，我妥協了，因為我不能看著他不吃不喝死在我面前，而我也狠不下心用一些極端手段控制他，事後我不斷的告訴他我有多抱歉和我當初的想法有多自私和混蛋，並且每天想辦法讓他原諒我，這些都是我媽不曾對我做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