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2月9日 星期三

價值


「萬劫不復,做得還挺別緻,只是聽起來很不吉利,誰會用這個當名片?」張志楷把那東西在手裡捏了又敲,企圖找出什麼機關,但那只是徒勞。

「你知道有什麼幫派組織用這東西當作信物嗎?」

「一點印象也沒有,可能是剛興起的幫派吧!再不然就是他們很低調。聽他們的行為,也不像一般的幫派,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有組織,背後一定有金主,該不會是政府單位吧?」

「不可能,和我接頭的那人一點也不像政府官員。」

「話說回來,你沒打算加入嗎?」

「你是認真的嗎?」

「要是我,就會加入看看,目前曝光的兩人實力都那麼強,如果還有其他人,聯合起來是一股強大的勢力,說不定可以統一台灣的幫會。」

「如果功夫好就可以搞定一切,你現在應該已經是地下皇帝了。」

「那倒也是,不過你平常在街上揍人,跟他們也差不多,都是除暴安良。」

「這完全不同,我不主動惹事,除非有人送上門,那是老天的旨意。」

「哈哈哈哈,我不知道你那麼虔誠。但那個叫劫的說的也沒錯,現在莫名其妙隨機砍人的那麼多,是應該有人出來管管。」

「你好像沒有立場說這種話。」

「這不一樣好吧!我們砍人都是有原因的,要不然他欠債不還、或者睡了兄弟的女人、或者.......」

「好好好,我對你砍人的理由不感興趣,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關於這方面的消息就好。」

「那約呢?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,我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。」

幹架王看了一眼他的肚子,搖搖頭走了。

既然沒有結果,乾脆到那名片上的地點一觀,該處是空曠產業道路上的廢棄工地,蓋到一半的建物不知道是因為資金還是產權的問題,鋼骨生鏽,而藍白相間的塑膠布也早已風化成條狀,佔地約和一個小學差不多。

幹架王繞著四周的鐵皮圍欄,企圖找到入口,此時一個穿著反光背心,頭帶扁帽的保全走過來喝道:「你要幹什麼?」

「我只是路過,馬上要離開了。」

「你的請帖呢?」對方語出驚人,可是帽簷加上墨鏡,遮住了他的表情。

「你是說這個嗎?」幹架王把鋼片遞了過去。

「進去吧!」那人向他行了個舉手禮,把卡片交回的同時往旁一讓,身後出現了一入口,往裡走去,那人卻沒跟上,而隨著越接近建築物本體,卻發現那棟十層樓的大廈早已完工,整棟建築都被黑色不透光玻璃所包覆。

入口的自動門依舊深黑而不透光,幹架王走近時,卻聽到廣播器裡頭的聲音:「請確認身分。」

「別鬧了,放他進來吧!」這兩個聲音一男一女,但都不是那個劫。

門開了,卻只有一條通往地下室且昏暗階梯,順著走了大約兩層樓,空間忽然明亮起來,而且十分寬敞,一個約三十坪見方的房間,裡面放著張會議桌,一男一女各站在桌邊的兩側,男的皮膚白晰,梳著西裝頭,戴著金絲邊眼鏡,手裡抱著一頭混種貓,女的則個子嬌小,綁著馬尾,眼神中卻透露出好奇和試探的意味。

眼神交會的時間不算長,但凝結的氛圍似乎把時間凍住了,幹架王先開了口:「我來找劫。」

「他在冥想,等一下就來。叫我復就好。」男人把貓放下,禮貌的伸出手。

「萬劫不復是四個人嗎?」握手的瞬間,只絕對方的手比女人還軟,好像肉都要從指縫中流出來般。

「嚴格來說是七個人,復是雙人旁,也就是我們兩個。」女人的聲音不大,但音調卻頗高。

「在我見到劫之前,你們能夠告訴我為什麼找我來嗎?」

「我們需要你的技術。」

「什麼技術?」

男子冷冷的瞪了女人一眼,她不言語了。

「有這麼難以啟齒嗎?」

「也不是,只是這件事還是等劫親自跟你解釋,你會比較能理解。」

「看你的樣子,不像是不擅言詞,難道不能解釋清楚,還是你也不知道內情。」他存心試探對方。

「同一件事,由不同的人來說,就有不同的效果,根據我們的分析,你對劫的話比較容易接受,所以如果他跟你說有效,我就不應該浪費這次機會,這樣會增加工作的困難度。」這男人一點火氣都沒被激起。

這傢伙不簡單,轉念一問:「那萬劫不復到底是什麼意思?為什麼復是兩個人?」

「你認為我們是什麼組織?」

「自以為正義的私刑者。」

「我同意你的觀點,也暫時不討論正義的定義,但組織成員都有共識,認同以暴易暴的觀點,但要讓組織不失控,就必須有人監督,萬是計畫發起人,不為觀察者,劫是執行者,復是審核者,除了萬之外,其餘都是兩人一組,復的任務就是讓組織不失控,只要任何一點能夠被證明受刑者不是罪無可恕,我們就會否決制裁。」

「聽起來是個很完美的組織,但這只讓我更不明白你們需要我的原因。」

「因為你必須取代另一個劫的位置。」這熟悉的聲音令幹架王一凜。

「陪我上頂樓聊聊天吧!」他依舊戴著面具。

「我很開誠布公的,你想問什麼就問。」

「開誠布公還需要面具嗎?」

「這不是防你,而是防他們。」

「你的組織成員有什麼好防的。」

「除了萬和你,沒人見過我的真面目。這是身為劫的規定。」

「那你應該先通知我,最起碼帶口罩來吧!」

「哈哈哈,放心,一旦你決定加入,我一定有辦法讓他們忘記你的長相。」

「我沒時間聽你故弄玄虛,切入正題吧!你到底需要我做什麼?」

「如你所見,我們的工作就是逞奸除惡,不論是性侵犯、詐騙份子、幫派組織、人口販子,這些累犯的惡人,為了要戒除他們再度傷害他人的工具,我們選擇刑,但刑或許會帶來恐懼,也為組織帶來極大威脅。而你,在我們長期觀察的過程中,發現你從來不主動或預謀的犯案,都是等待一些該死的混蛋撞進你的生命裡,再很狠的懲戒他們,而這些被你修理過的混蛋,居然沒有一個人再度為惡,無一例外,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?」

「我不知道,我只是揍他們而已。」

「現在是誰故弄玄虛,要論揍人,萬劫不復裡的每個人都很擅長,可是我們沒有辦法造成靈魂的創傷,我們企圖研究過被你修理的人,他似乎在本質上都否認這段記憶,不論威逼,利誘,拷打,甚至催眠我們都試過,每個被你揍過的人,都像是瘋了般的恐懼,而這曾恐懼讓他們無法再起任何一丁點邪惡的念頭,甚至在接受試探時,還會瀕臨崩潰。」

「你說的會不會太誇張,我可不知道我有這種能力。」

「你揍過的人,我們幫你統計過了,一共是47個,每一個都是如此,然後我們決定開始研究你,你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,很早開始練武,對功夫很執著,每天不管多累,多忙都一定會練功,而且數十年如一日,好像跟誰有仇似的,你父親已經過世了,我知道他在你年幼時,是個爛賭鬼,把家產都輸光,後來雖然戒賭,卻仍然沒辦法修補你和他的裂痕,你的憤恨是來自這裡嗎?」

「你再說一個字,我就殺了你!」他的右手已經掐住對方的氣管,而左手則按在小腹上。

「好殺氣,如果是現在,我一定打不贏你,但你很少讓自己失控,你滴酒不沾,嚴以律己,從不主動惹事,但也不放過任何一個惡徒,你最痛恨的就是浪費時間和管不住自己的人,所以我斷定你不會對我出手。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技術是來自於童年的創傷,以至形成糾纏在你身體和意念上,所謂壓縮的恨,或者這只是一門功夫?」

晚上和怡安逛街時,一輛計程車違規臨停,造成後方車流整個堵住,眼見綠燈又要變成紅燈,後方的車輛狂按喇叭!

「叭屁阿!雖然臨停不對,但人難免都會這樣,如果今天換他臨停,被叭一定很不爽吧!」怡安的火氣不小。

「可是他的確不對在先,而且堵住整條路了,所以被叭也沒什麼好說的。」

「這又不是什麼嚴重的事,等一下就好了。」

「很多小錯開始都不是嚴重的事!習慣之後就釀成大錯了!」

「你兇什麼兇!難道你在街上揍人,就都是對的嗎?」

他不知道,劫說的沒錯,他真的痛恨浪費時間和管不住自己的人,而壓縮的恨該怎麼使用,才算是正義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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