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遇

紫雲的男友離開後，家人的焦點又回到了子玄的上海之行。

再度說完整件事情的經過，全家都覺得很不可思議，端木元信一直猛搖頭：「我們和王長稱兄道弟，你卻也稱他為大哥，那輩分不是全亂了嗎！胡鬧，胡鬧。」

　　

端木元天這次倒是一反常態：「一千五六百歲的人，看我們這些四五十歲和二十幾歲的人本來就覺得差不多，反正適用這個規則的人也就這麼一個，你就隨著他吧！對了子玄，你不是新學了些招式，我們去練幾手。」

來到了後院的地下室，這裡向來都是練功房，地板用玄武岩鋪成。周圍的牆壁也都是巨石，外頭還除了黏上厚鋼板，鋼板和巨石間，還有一層厚度極高的吸音棉，用來消解強大的衝擊波。

子玄先打了一套伏魔天罡掌，元天看了之後點點頭道：「不錯。你現在向我發招試試。」

他立刻出招向端木元天攻去，掌風呼呼，只見端木元天不斷的用太極拳將子玄的勁道化開，同時腳踩著八卦方位變換身形。

但不知道是這套伏魔天罡掌太過厲害，還是端木元天沒發揮實力，他的拳法竟然

漸漸被子玄給克制住，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，子玄突然收手停了下來。

「怎麼不繼續練？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發揮實力？」端木元天露出微笑。

子玄似乎領悟到什麼，卻又覺得不太可能。

端木元天走到一張大理石桌前，那是子玄平常用來練定歨鐵沙掌的，揮了揮手示意他過去。

「你現在用全力朝這個桌子劈一掌。」

子玄立刻運氣於臂，使勁一掌劈出，在他的右掌尚未接觸到桌面的瞬間，石桌已經開始向內凹陷，好像刀切似的，子玄覺得莫名其妙。

「這就是崑崙山仙果的效用，你現在還不太會運使，無法發揮出全力，否則剛剛那一下，應該連地都會裂開。從現在起，你除了和我及元信練功外，絶不可與其他人試手，鬧出人命可不是好玩的，明白嗎？」端木元天接著道。

「可是萬一不小心傷了大伯．．．．．．」子玄疑惑的看著他。

「你放心，要傷我你還差得遠，我們家傳的浩然正氣，你想不想見識一下？」端木元天將話截斷。

話一說完，大伯的眼神像變了個人似的，全身也散發著一股極強大的氣勢，頓時令人感到呼吸困難，如同缺氧一般。

「你不是還有一招七星穿雲指嗎？別光愣著，快使出來。」大伯的聲音有如雷鳴般的傳來．　

子玄氣貫指間，一道綠色激光朝端木元天當胸射去，他手成虎爪型不慌不忙的擋在胸前，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，崩炸出綠色的火花，煙霧瀰漫，地面都在震動。

天花板上不停有粉末掉落，待得煙霧散開，端木元天不動如山的站在原地。

他揚了揚手，一個東西朝子玄面門飛了過來。

伸手抄住一看，竟然是顆球形翡翠，子玄不禁問道：「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
「浩然正氣的特色，除了全身沒有半點破綻，還可以將對手無形的招式實體化，就像你手上那顆翡翠。但招數不同，所形成的物質也就有所不同．如果是藍色的光，可能就是藍寶石；綠色可能是翡翠或祖母綠；紅色可能是紅寶石、珊瑚、瑪瑙．．．．．．」

「那我們不是發財了！」子玄興奮的說。

「可沒那麼容易。先得碰到夠強的對手，對方發出來的劍氣掌氣又正好被浩然正氣攔截．我和你爸爸叔叔收集到的大半都捐出去救濟貧苦了。這次給你留個紀念。」

端木元天一字一句，慢慢的告誡他：「你的各項功夫都還需要磨練。從今天開始，除了上課之外，我要你好好閉關三個月，一定要把這些招式練到完全收發自如．另外──你也可以開始學浩然正氣的基本功了。」

紮紮實實用功了幾個月，子玄總算練出些心得﹔原來伏魔天罡掌在與對方動手時，會無形中出現一個法陣，來限制對方的行動；雷閃十方則是極為強大的殺招，本來是用來對付為數眾多的妖怪，或著是等級特別高的邪靈，用十字型的藍色閃電來毀滅對方，缺點是威力太大，容易傷及無辜。天罡十字崩雷破則是綜合兩招而來，說穿了就是先把對方鎖定，然後再發動攻擊。

但王長畢竟是此招的創招者，所以他能夠做到將天罡法陣和雷閃攻擊同時發出，就像紅外線瞄準器一樣。

子玄的時間差就比較長些，元天吩咐還得再練，不然遇上厲害的角色，對方一定能立刻逃脫並且反噬。

　　

七星穿雲指的練習就容易得多，發招雖不像天師一樣舉重若輕，但是擊落兩百公尺內的目標不成問題；另外元信也花了不少時間陪他練習浩然正氣，目前只能抓住風的尾巴，但還是讓子玄覺得很有成就感。

叔叔潑他冷水：「你還差得遠呢！這點程度就自滿了？要知道這功夫可不只是護體真氣，還包含了速度、御空術、魔法陣及結界等，你現在所練的，不過是基礎中的入門罷了。」

這下可把子玄給搞糊塗了，端木元信看他一臉迷惘的樣子，於是說到：「你知道這套功夫的創始人是誰？」

「不是端木賜嗎？」。

「你真是木頭腦袋！端木賜只是發現秘笈的人，其實發明這套功夫的人是孔子，他本來想把這套功夫傳給顏回，但是顏回後來被妖怪給害死了．顏回說過一段話：『仰之彌高，鑽之彌堅，瞻之在前，忽焉在後！夫子循循然善誘人，博我以文，約我以禮。欲罷不能，既竭吾才，如有所立，卓爾。雖欲從之，末由也已！』就是稱讚他老師的功夫之深。」端木元信十分肯定。

「那什麼是博我以文，約我以禮？」子玄眨巴著眼問。

「那當然是咒文和法陣，難不成我還會騙你？」端木元信嚴厲的說：「其實九流十家，說的都是除魔之術。」

「這怎麼可能！」子玄幾乎叫了出來。

端木元信嘆了口氣：「怪只怪當初文王武王討伐商紂時，太多的鬼神與妖怪介入此事。到了周朝建立，想用一部封神榜來酬謝有功之鬼神；但因數量太多，無法每個都有封賞，於是沒有受到封賞的妖精們懷恨在心，發誓要亡掉周朝．一代神人姜子牙為了預防災禍發生，於是建議武王實行井田制，使全國都形成九宮結界，企圖杜絶妖物入侵，就這樣維持了一段安定時間。但他在死前料到有妖怪會潛入國內引發動亂，於是將他畢生所學傳給了周公，後來他果然平定了管蔡之亂。可是妖怪們並沒有因此罷手，他們說服了北方的蠻族犬戎去攻打周朝，還派了一個狐狸精去冒充褒姒，終於使周朝覆滅。」

「這和我所知道的歷史完全不同！」子玄覺得難以接受。

「傻孩子，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！春秋戰國後，大家都覺悟到妖怪的可怕，於是各派除魔師紛紛站出來推銷自己的方法，儒家是浩然正氣；道家是追求造化之道，也就是讓自己可以轉變為任何形體的法術，所以說虛勝實，又說大道存在於萬物；墨家主張盡量和妖魔和平共處，所以提倡兼愛、非攻；又叫人控制自己的情緒，少有好惡及慾念，才不會被惡靈控制，同時說明鬼、非樂、節用。又教人節葬，以防屍體被妖怪所附，他們也研發各種器械，桃木劍、墨斗線、金錢劍就是他們發明的；名家教人開天眼，看出妖物的本質，才有白馬非馬之說；陰陽家利用五行陣法，以及陰陽採補來增加人的氣運；農家教人種植避邪之物服食；縱橫家運用地形地勢形成天然結界；雜家什麼都沾一點，卻都不精；小說家沒什麼本事，就是將怪力亂神記錄下來，好給後世警惕。」端木元信滔滔不絕的說了這麼一大串。

　　

「那法家呢？」子玄追根究底的。

端木元信不屑的說：「嘿，法家，他們那一派主張向人民施咒，使人們根本不知道妖怪的存在，就不會害怕﹔人民只要聽從帝王的命令即可。可惜他們不知道，自己侍奉的嬴政就是個大妖怪，他果然讓人民都懼怕他勝過一切。嬴政掌權後便焚書坑儒、沒收民間兵器，不讓除魔師有捲土重來的一天。」

還真是上了一課，原來連秦始皇都對浩然正氣有所忌憚，子玄內心忍不住有些驕傲，同時也下定決心一定得將它練好才行。

某日下課後子玄和柳一飛的女友怡安聊天，怡安說晚點想去逛唱片行，就在這時候，柳的電話打來，說想去看影。

「他又想去看什麼跟格鬥有關的電影，真受不了，他腦袋裡只有那些東西嗎？」怡安發起牢騷來。

柳一飛這人子玄是清楚的，他什麼都好，也沒有不良嗜好，但就是腦袋裡一天到晚想著格鬥和實戰的事，也常在街上教訓小混混和流氓，有些戲謔的同學，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幹架王。他和怡安感情雖然不錯，人家是花時間玩遊戲、看漫畫，他則是每天花時間練拳、研究新的招數，也難怪怡安會埋怨。

「他就是這樣的，不然的話，你叫他今天陪你去逛唱片行，我陪他去看電影好了。」子玄企圖打圓場。

「沒事的，我可以先挑唱片，結束後再去看電影，士林夜市就可以搞定一切了。你也一起來吧！晚上我和一飛開車送你回去。」怡安算是很會自我解套的人。

「你們兩個看電影，幹嘛拉電燈泡？」魏松堯不知什麼時候晃了過來。

每個班上，都有一個電腦專家，魏松堯就是那樣的人，只要是電腦相關的問題，都難不倒他。

「關你屁事！」怡安沒好氣的回答。

「ㄟㄟㄟ，火可別燒到這來，我只是想當好人，晚上幫忙載子玄回家，讓你們有多一點獨處時間。」

「其實我自己回去可以的。」子玄被他們搞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
「你只是想看電影，又找不到人陪吧！」

「哈哈，被發現了。」

電影結束後，怡安正和魏松堯討論要換哪一家超商的點數，柳一飛則說要去隔壁的防身用品店逛逛。

子玄在超商門口，卻注意到對面的pub走出來一群年輕人，他們擠成一團不知道在幹什麼，仔細一看，才發現他們簇擁著一個女孩，似乎已經喪失了意識，不曉得要被帶去哪裡。

想到最近的許多撿屍體的新聞：「這些人又要幹些什麼勾當，既然給我碰到了可不能不管。」

邊走邊發簡訊給魏松堯：「松堯，家裡忽然有急事找我，先搭小黃閃了。」

一夥人已將女孩押上了車，子玄祭起隱身咒，將柺杖則化為神行符。再算算人數，對方大概有二十多人，是一輛黑色休旅車和八九輛機車所組成的隊伍，以撿屍體來說，這個陣仗頗不尋常，車子越開越偏僻，最後來到了一個廢棄的大樓。

子玄悄悄的摸過去，發現二樓的燈光亮著，躍上二樓的窗外，站在在牆邊朝裡窺視．這才發現女孩是外國人，一頭金髮，深藍色眼珠顯得好清澈。

女孩似乎已經醒了過來，但並沒有露出驚惶的神色，反倒是十分冷靜的環顧四週，該不是被下了什麼藥吧！正當子玄這麼想時，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襲來，是妖氣，極為強大的妖氣。

子玄盤算著：「這顯然是邪教儀式，但現在如果出手除魔，也許就無法順利救人了。還是先把這女孩帶離現場吧！」

當下算計已定，立刻揮掌震破了窗戶，同時衝進室內，拉住女孩的手，正要離開，卻發現分毫無法帶動對方，尚在吃驚之際，對方已反手扣住他的脈門，右手食中二指朝他胸口點來，發現中了暗算，當下左手以手刀向對方的手指掃去，但那妖物甚是滑溜，同時手臂又纏上了他手腕，女孩抬頭向他一笑道：「還算有些本事，等會再跟你玩。」

話一說完，子玄頓感一道排山倒海的力道將自己甩出，宛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往牆壁飛去，忽覺全身一陣劇痛，身體已成大字形陷進了水泥牆，幸好他及時使出浩然正氣，只受了點皮肉傷。

女孩深吸了一口氣，一陣陣紫色的光點從周圍之人身上飄出，被那女孩的身體所吸收，那些可憐的混混正開始急速的衰老。

子玄趁著她吸取元靈時，已從水泥牆掙扎而出，發出一招七星穿雲指回敬對方。女孩本來背對著他，這時身體不動，竟然直接將頭轉了一百八十度，一張口，就將那道光束給吞了，同時報以妖艷微笑。

眼見敵人如此強悍，子玄當下仍以浩然正氣護身，屏氣凝神，聚集全身功力，天罡十字崩雷破應手而出；女孩這時也不敢怠慢，在極招即將觸身之際，頓時消失了蹤影。

子玄趕忙將金剛杵取出，用三昧真火喚出它的原形，手上多了神器，又添三分膽氣，當下順著妖氣尋找對方的蹤影，走到一個房間的入口前，子玄感應到妖物就在房內，忽然腳踝一緊，不知被什麼捲住了，人被倒提了起來，妖物現出了原形，上身是女子，下身卻是蛇尾，全身雪白，而纏住子玄的尾巴從地面穿出，很難估計本體到底多長。

蛇怪將子玄像摔麵團似的往牆上東一下西一下的敲，饒是神功護體，子玄也感到全身劇痛，骨頭格格做響。

就這麼折騰了半天，那妖物開口道：「龍虎山的道士好生多事，誰要你救來的？不過看在你關心本娘娘的份上，給你點教訓就是了。」

　　

子玄看見這白蛇自稱娘娘，猛的一驚：「妳是白素貞！」

　　

蛇妖傲然道：「是便怎的，你還能收了我。」

「妳為什麼要引發水災？」子玄問話時暗自念動箴言，將氣聚在金剛杵上。

「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，但你最好別輕舉妄動。」白素貞語帶威脅的說。

子玄將金剛杵向天空擲去，瞬間紅色的光芒籠罩天空．他冷笑道：「你裝蒜也沒用，現在就算殺了我也已經來不及了，端木家的人會找到妳的。」

白素貞道：「我本來就沒打算殺你，什麼端木家？你不是龍虎山的嗎？給我好好解釋清楚。」

說完她便朝噴了口氣，子玄頓時全身僵硬麻痺，她又變回那個可愛的金髮女孩，單手提著子玄朝窗外飛去。

白素貞飛得既快且穩，子玄只感到周圍景物快速的倒退，不一會兒，回到了鬧區。

他們在一家五星級飯店頂樓停了下來，帶著子玄從樓梯來到走廊，隨手推開了一間房門，進房後從容的關上門，隨即彈了一下手指，房內的燈亮了起來，這時子玄也感到身體不再那麼麻痺．開口問道：「為什麼要來這裡？飯店人員不會發現嗎？」

白素貞笑道：「我常住免費飯店，既方便又能避開其他的妖怪和你們這種除魔師的打擾。至於飯店人員，他們早知道這間房鬧鬼，不會有人管的。」

「原來這麼多飯店的靈異事件都是妳搞出來的！」

「小子，你最好先把剛才的事解釋清楚。」

子玄於是將這些年來的氣候劇變所引起的水災詳細說了一遍．白素貞呆了半晌道：「你們懷疑是我做的？」

子玄點點頭說：「難道不是嗎？」

「你們這些自大的人類簡直莫名其妙！我不過是跟一個沒擔當的男人談戀愛，也沒傷害任何人，就要被關四百年。現在又被毫無憑據的冤枉，破壞自然生態的應該是人類而非妖怪吧！」白素貞憤怒的咆哮著。

被這麼一頓搶白，子玄反倒無話可說，他知道對方說的全是實話，隔了良久，忽然想起一事，連忙問道：「那妳剛才為什麼要殺那些人？」

「我不需要跟你解釋，我是妖，殺幾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。」她雖這麼說，但還是將桌上的報紙扔給子玄。

上面的標題，清清楚楚的寫著「近日來北市○○區常有女性失蹤，原因不明，，根據目前警方所掌握情資，疑似人口販子所為，敬告各位女性前往夜店時，務必找人陪伴，並不要喝來路不明的飲料．．．．．．」

玄只覺得眼前這個妖怪似乎遠不及想像中可怕，看著白素貞，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「我不過是正當防衛，如果今天換成一個普通女人，她的處境可能會比這些渾蛋還痛苦吧！」白素貞說到這，忽然口吐鮮血，子玄心想：「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
「想不到你剛才那招的威力這麼大，我只知道不能硬接，卻不知連餘勁都如此厲害，你年紀不過三十，竟有如此精純功力，我真是看走了眼。」白素貞苦笑道。

　

「妳還好吧？」子玄還是第一次對妖怪產生歉疚，這種感覺說不出的詭異。

「你走吧！」白素貞如此回答。

子玄心中憂喜參半：「妳不殺我嗎？」

白素貞瞪了他一眼道：「你煩不煩，都說了沒想殺你，會弄得這身傷全是你自找的，現在你的身體也應該活動自如了．．．．．．」

話還沒說完，她又嘔出一大口鮮血，人就昏了過去，留下不知所措的子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