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0月19日 星期四
快刀
高叔的叉燒遠近馳名,店裡永遠都客滿,我常去的原因是他老偷幫我加菜,我每次都點叉燒燒肉,餐端上來不到十秒就把肉掃光,他第一次開場白是這麼說的:「哎壓!不好意思,我怎麼忘了給你肉。」
然後連忙補上,有時甚至補個兩次,之後他碰到我都說:「我每次看見你,就覺得我的記憶力又變差了。」
有回叉燒店休假,我和隔壁賣鵝肉的老闆聊天,他自己賣鵝肉,卻老看他買叉燒來吃,我吐槽他:「你的鵝肉一定不好吃。」
「你來吃吃看,我一定會忘記給你鵝。」
「你也知道這事?」
「高叔那麼明顯,誰都會發現吧!」
「那為什麼他會這麼做?」
「他說你每次都坐得很挺,吃東西又快,很像從前革命軍人的樣子,軍人不可以挨餓。」
「高叔從前當兵的嗎?」
「他們家世代軍旅。」原來如此,我倒有些愧疚起來。畢竟本人向來反戰,更與忠義二字絕緣。
有回我揹了把木劍去他店裡,他有點不以為然的問:「你練劍?」
「桃木劍,趕鬼用的。」
「可以理解,可以理解。」他笑瞇瞇的回答,然後又補了句:「法師可以吃葷嗎?」
「哪來的葷?」我指了指空蕩蕩的盤子。
「唉壓,我又忘了。」
但他來不及給我加肉,三個滿臉橫肉,殺氣騰騰的傢伙擠進店裡。
「高叔,不好意思,李哥說你已經退隱了,希望你別搞事。」
「是誰搞事?老王欠賭債,你們砍他幾根手指我都不管,去擄人家早就沒聯絡的女兒就不是道理了。」
「高叔這麼說就是要讓我們難做了?」其中一人語帶不屑,同時一腳踹向我的桌子。
但桌子沒翻,我還沒吃飽,怎麼能讓他拆台,順勢拉了他的腳一把,另手拿起例湯灌向他的臉。
沒倒下的人都吃驚不少,另一個傢伙指著我罵:「臭小子,別多管閒事。」
但他沒機會再說話了,高叔已抄起砧板上的剁刀向他揮去,那人就只剩下一邊的眉毛了。
「我天天磨刀的,還想試試嗎?回去告訴小李,有問題叫他自己滾來見我。」
三個人狼狽的離開,高叔火氣依舊不減:「你會阿!」
「會什麼?」我開始裝傻。
「不會你還添亂。」
「對不起,浪費了湯。」
「下次來補給你,我今天沒心情。」
接下來幾天店裡都無異常,就在我那天又結束了工作,想吃碗燒肉飯,卻見店門口給五六個穿黑衣的人堵住了。
「怎麼回事?高叔呢?」
「今天不開店,走!」這染金髮的一臉不耐煩,還做了揮拳的手勢。
「不開店就算了,你兇什麼?」
「你想死是不是?」他大吼起來,裡頭走出來一個傢伙,前兩天我請過他喝湯。
「又是你,給我打。」
他們運氣不太好,我今天不只帶了桃木劍,還有葫蘆。當我走進店裡的時候,高叔與另一個西裝筆挺的人對恃著。
「師父,您發過誓不管江湖事了。」
「這不是江湖,是街坊,人家孤兒寡母招呼我生意十多年,我能不管嗎?」
「那,公事公辦吧!」這人從懷裡緩緩抽出一把短刀。
「辦你的頭!」我將葫蘆甩了過去。
他猛然回頭,一刀劃過,葫蘆變成兩半,桃木劍已經刺向他的咽喉,但見刀鋒圓轉如意,桃木劍已經斷成好幾截。
「這是你新收的徒弟嗎?」
「差的遠。」高叔瞪了我一眼:「你又來多管閒事。」
「我心情很壞,生財器具被破壞,又沒吃飽,你想再玩玩嗎?」我掏出不鏽鋼雙節棍。
「既然不是師弟,那我殺了他也沒關係囉!」
「都給我住手!」高叔站在我後頭,一把抓住大椎穴,然後將我甩到後方。
「別囉唆,公事公辦,你贏了我隨你處置,我贏了你不准再去騷擾人家母女。」
「那就來吧!」他和剛才與我對戰時的神情截然不同,殺氣徹底消失。
那一下我也沒看清楚,卻見穿西裝的傢伙臉上滲出一道血絲,墨鏡和領帶都分了家。高叔的手上則滴著血。
「師父,你贏了。」他額頭全是冷汗,慢慢的退出店外。
「看來今天又沒肉吃了。」我檢起地上的碎片。
「你這麼愛惹事,不怕你師父生氣嗎?」
「我師父早死了,沒差。」
「你想學刀嗎?」
「還好!我比較想吃叉燒飯。」
「饞死鬼。」那是他笑得最開心的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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