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5月28日 星期二

懸壺

老許這些年不見,還是戴著黑色粗框眼鏡,一點也沒有歸國學人的時尚感,我幾乎有廿年沒見他了,但他跟當年的長相幾乎無二。他大概二十出頭去了中南美洲秘魯一帶留學,然後就留在那裡做志工,有陣子還去了墨西哥,今天要說的,就是他在墨西哥的事。

老許家裡是開中藥鋪的,雖然他說自己的本事還學不到父執輩的三成,但見其一年四季容光煥發,可知養身有道。出國前夕,許母在他的行李箱幾乎塞上了半箱中藥,好在當時海關不像現在嚴謹,還能帶得出去。完成了學業,就開始他的志工生涯,由於中南美洲那一帶許多地方的基本衛生條件不足,最開始他只是治好了自己的水土不服,然後治了幾個染上痢疾的孩子,自此開始,藥就不曾夠用過。老許是獨子,家裡人哪容得他在外有什麼閃失,藥自然是一箱一箱的寄了。

「我記得你本來是想去教當地小朋友英文的,怎麼手上那麼多繭?」

「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,而且差距還很大。」他笑得可燦爛了。

志工的世界是只要你願意管,永遠有做不完的事,除了交英文,老許也幫忙下田,甚至蓋房子,當地人很都叫他醫生,但接下來的事就是始料未及了。

那天傍晚有人把一個男子抬到他的住所,那人正在抽蓄,且口吐白沫,問他們為什麼不去醫院,大家都支支吾吾,老許明白了,這人有吸毒的問題。但情況緊急,若他不救,此人必死無疑。他試著把脈,扎了幾針,然後胡亂慣下了湯藥。那人昏了過去,幾小時候出了身大汗,竟然醒了。

老許勸他戒毒,他又去了,隔陣子又拉了人來治療,就這樣幾回過後,有幾個帶槍的人上門警告老許,叫他不要多管閒事。那兩個月他過了點清靜日子,連請他幫忙蓋房子的人都少了。老許也不介意,本想時間到了就回國吧!

某天夜裡,忽然有十幾輛黑頭車停在他的住處門口,又是上次那批帶槍的人,但這次卻有個人領頭,他滿口西班牙文,但帶了個翻譯,意思是有小孩想請老許治療,老許問小孩在哪,他就給人架上車了。那是個像宮殿般豪華的地方,但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緊張,老許見那十來歲的男孩躺在床上雙眼上吊,魂不著體,比上次那人凶險數倍,連忙塞了其魄門,百會湧泉各一針。同時取出祖傳的安宮牛黃丸和上濃蔘湯灌下,其實倉皇間他能變出的蔘也不多,頂多是平時保養用的蔘片三四兩而已。

過了不到一刻鐘,這孩子醒了過來,老許鬆了口氣,表示要回住處拿藥材,孩子的爹可開心了,但仍不肯放他走,派了車去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過來,這才透過翻譯,原來人家是巴勃羅家族的份子,是掌管這幾州的大毒梟,自己販毒,卻怎麼也禁不了孩子吸毒,這天眼見獨子吸食過量,是救不活了,卻聽手下說起老許,因此孤注一擲。

人既然救回來,接下來便是調養,這小子足足調了個把月才完全康復。從此老許居所的方圓幾里都成了聖地,和有權力的人作朋友的好處太多,連他要進中藥,不管量多少,海關都從來不驗。但他卻發現有更多人需要幫助,因此一待就是二十年,偶爾回來只是見見家人老友,他也在當地掛起了中藥行的招牌,當然還是賠本的多。

故事到這也差不多了,你以為我鋪陳這麼久就是為了介紹個仁醫?這有什麼意思,他遇到的事才有意思,下回分解吧!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