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晚子玄跟陳摶說起白猿和銅鏡的事,陳摶撫掌嘆道:「真想不到在那個被放逐的世界會有這麼多奇事,你提到的縛龍網索,是傳說中降伏高等妖精或鬼神的利器,擁有者必須使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咒語,當他將這網索向對手擲出,再唸出咒語,對方便會立刻被制住,如果要鬆開對方,則施術者必須要將咒語反過來唸,我曾見過一次,由於這東西極為珍貴,所以擁有者不會輕易動用,一旦使用,必定是對付極為難纏的魔頭,所以也不可能輕易替對方鬆綁解咒,且每個擁有者的咒語各不相同,就算其他人想解也沒辦法。」
「師父的意思是說此物無法可解嗎?難道不能用外力破壞?」
「如果是輕易可以破壞,也就算不上珍貴了。不過剛才你說有人用五色石割它,兩邊都沒有損傷,也許五色時所冶鍊的兵刃可以將其割開才是,不過,鍛鍊五色石需要極高的溫度,這可不是一般的妖怪或是神明有辦法作得到的。」
子玄忽然想起了一事,連忙問道:「師父,鏡花水月的妖怪紛紛傳言,可以利用五色石製造出切割空間的兵器,到時便可逃出此地,弟子擔心到時會引發嚴重的動亂。」
陳摶沒有回答,默默的不知在想些什麼,過了好半天,才回神問道:「你剛才說什麼?」
子玄又說了一遍,陳摶笑道:「這倒無需擔心,第一,五色石是否真有這功能,還難說得緊;第二,就算真能劃開空間,也需要經由一定的角度、時間和修為,不是人人都有辦法這麼做;至於第三,我剛才不是說了,煉製五色石需要極高的溫度,在那裡應該沒有這樣的條件。」
他頓了頓,繼續說道:「我剛才在想,你說的那個白猿,有三千歲的道行,又擅使劍,讓我想起了一件事。大約五百年前,有一個擅用劍術的白猿被八仙中的呂洞賓和何仙姑合力擒之,罪名是什麼我不太明白,只知道對方由於太過了得,確實動用了縛龍網索這一類的法器,這白猿早在春秋戰國時代便已得見劍術精髓,你聽過越女劍的傳說嗎?」
子玄點頭道:「越王句踐聽說國內有一位少女善於劍術,於是特地請來求教。少女出發途中,遇到一個老翁,自稱袁公,想和少女比劍。不料才一動手,袁公就敗逃上樹,化為白猿而去。難道這白猿便是當時那袁公嗎?」
陳摶解釋道:「我只是猜想所關聯,當年的他雖然敗陣而逃,卻親眼得見神劍的精要,本身劍術的造詣又不差,再加上幾千年的修為領悟,逼得呂何二人使用縛龍網索也極有可能。可惜我一直沒機會遇上劍術如此高強的對手,不然就可以印證一下三才劍式了。」
這一晚子玄又在師父的督促下,開始練習地皇劍。第二天一早,便被白猿給叫醒,他又吵著要子玄拿出鏡子來放自己出去。
醉狐喝道:「靜一靜,靜一靜,我的乾糧都吃完了,在這個鬼地方,也沒有果子可以摘,大家總不能光喝葫蘆裡的酒過活吧!怎麼先祭五臟廟再做討論。」
「你別想再用緩兵之計,這算什麼問題,我立刻就能解決。」白猿說完,從嘴裡吐出一個木製的大櫃子,打開櫃子,裡面鑽出來一個女人,大約三十多歲,她從櫃子的其他抽屜裡取出了鍋碗瓢盆,又不知從哪變出了食材,就地生火料理了起來,這女子的手腳甚是俐落,不到十分鐘,便把一桌食物打點妥當。
「佩服,佩服,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!」醉狐讚道。
白猿瞪了他一眼道:「快吃吧,吃完可得聽我的。」
吃飯的時候,子玄本想問白猿關於縛龍索網的事,但又覺不妥,所以忍住了。待得用餐完畢,那女人將東西一一收進了櫥櫃,然後自己又鑽了進去,白猿依舊像先前一樣,把櫃子給嚥進了肚裡,便一股腦的盯著子玄。
子玄只得把銅鏡取出,置於一個岩壁的凹處,銅鏡立刻放出耀眼的光芒,白猿問道:「鏡仙,你有辦法讓我出去嗎?」
鏡中的那人沉默了一會,尖聲叫道:「出去,哈哈,哈哈哈......誰又能放我出去呢?」
這聲音越來越尖銳,到最後竟哭了起來,聲音尖得讓大家的耳朵都陣陣刺痛,子玄運起浩然正氣,勉力朗聲問道:「前輩,如果您有什麼冤屈,不妨說出來,也許大家可以替你解決,或者替您脫出禁錮。」
這段話的聲音蓋過了那鏡中發出的尖叫哭聲,對方忽然沉默了一會,然後惡狠狠的問道:「你是什麼東西?竟敢大言不慚的說要幫我脫出禁錮?啊!原來是昨天那個打開封印的小子,也不過是張道陵的徒孫吧!諒你也不過是個散仙,就算是那個驕傲的天師本人,也不能放我出來,你憑什麼?」
子玄聽對方的話意,知道她從自己的招式中,已看出有張天師的影子,所以誤會了自己的派別,他繼續說道:「晚輩端木子玄,雖曾受過天師的一點教誨,但並非天師門下.....。」
他話還未說完,又讓對方給打斷了:「你姓端木,只不過是個除魔師,連仙班裡都沒排名,還敢在此大放厥詞。」
白猿的耐心和禮數已幾乎全部耗盡,罵道:「哪裡來的瘋女人,看我把你砸了!」
說完搬起一塊岩石便要往鏡子砸去,子玄等還來不及阻止,他已經衝到鏡子前面,但見那鏡子斗地射出一道金光,那光將白猿全身給罩住了,他立刻軟倒在地,鏡中那女子說道:「這便是無禮的下場,他已經被我照出原形,活不了了!」
醉狐大驚,連忙搶上,將白猿拖了過來,見他只是雙眼緊閉,呼吸卻還算正常,過了一會,醒過來罵道:「臭妖婆,你別犯在我手裡......」
鏡中之人用驚訝的語氣說:「你,你怎麼會還活著?任何妖魔經我一照,應該都會立刻死去。」
「哈哈,臭妖婆,怪只怪我身上這縛龍網索,它鎖住了我的元靈,可是你也照我不死!」這回輪到白猿得意了。
「你說什麼?縛龍網索!」對方的聲音有些顫抖,然後笑了出來道:「這真是報應,報應!」
大家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,那女子又說了:「你過來,讓我看清楚些。」
白猿可火了:「我又不是笨蛋,讓你再照一次嗎?」
「劍猿,如果你想重振當年的威風,就過來讓我看個清楚。」這句話說得輕柔至極,聽在白猿耳裡,卻比打鞭炮在耳邊炸了還響,因為對方叫的,正是他從前在外面世界的封號。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,情緒興奮的雙腳都在打顫,醉狐放開了手,讓他緩緩的走向銅鏡。
鏡中清楚反射出白猿的輪廓,那人說道:「我幫你解開束縛,你可要答應替我殺兩個人,可以嗎?」
「你若真能解開這東西,要我答應什麼都行!」白猿斬釘截鐵的說。
「你不用感激我,先看看我是誰!」鏡面上浮現了一個女子的形象。
「你,你是......何仙姑!」此言一出,醉狐頗感驚訝,但子玄卻隱隱約約已感覺到,雖然他不知為何會如此。
「何仙姑,你弄什麼玄虛?!」劍猿先是一愣,然後狂笑了起來:「哈哈哈,報應,報應,當年你把我鎖在這網裡,如今自己也身陷囹圄,真是報應不爽,居然還有臉要求我替你做事。」
「不錯,當年我是誤信了奸計,也的確承受了報應,但當今之世,能解開縛龍網索的,也只有我一人,答不答應隨你,解不解卻隨我。」這番話說得蠻橫霸道至極,根本不像出自一個神仙之口。
劍猿想了一會,終於屈服道:「好,我答應你。」
「你不問我要你殺什麼人嗎?」鏡裡傳來了聲音。
「無所謂,你只要解開網索就好,剩下的是我的事。」劍猿如此回答。
「好,爽快。」緊接著便有一陣咒語傳出。
但見劍猿全身冒著陣陣清煙,他的表情十分痛苦,似乎陣在忍著不叫出來,漸漸的,一根根的金絲從他的四肢百骸上緩緩的浮了出來,而浮出的金絲越來越粗,最後竟成了如腕口般粗細金索,待得網索全部浮出,已將近過了一個小時,劍猿全身都給汗水溼透了,坐倒在地,醉狐連忙搶上前去把他從網裡拖了出來,子玄則拾起了網索,走到鏡子之前說:「前輩,這物事您打算怎麼處理?」
「你先.....替我好生收著,咳....」顯然解開這縛龍網索,也耗費了不少真元。
醉狐將劍猿摻到崖壁邊坐下,卻發現他身上仍是滾燙的,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說:「犀利,犀利,要是被封在裡面的是我,早就玩完了。」
子玄見劍猿正盤坐在地上,收神納氣,知道他在凝聚真元,打通筋脈,於是拿了顆回元丹遞了過去,對方接過服下了,又從自己懷裡摸出上次和最狐換來的仙丹,一倂服下,接著頭頂上便冒出濃濃的白煙,大約過了十分鐘,藥力完全發揮,他的真氣也通行無阻,站起身指著醉狐道:「老狐裡的藥丸倒沒騙人。」
他伸出雙手,凝劍成指,隨意揮灑,無數巨大劍氣奔流而出,前方岩壁好像刀切豆腐似的,瞬間被拓寬,落下的岩石片如粉末般飄落在地上,這巨大的威力讓子玄看得目瞪口呆,劍猿說道:「這樣好走多了。」
「了不起,了不起,我可及不上,以您老兄的本事,恐怕當世少有敵手。」醉狐這可是由衷稱讚,他見對方毫不費力的便將整個地貌加以改變,真是當世罕見的高手。
「哼,要做到天下無敵,也沒那麼容易,如果我能出去外面,一定得請你替我介紹那兩個蠻子神,我得好好向他們領教一番。」子玄聽他著麼說,真不知道該不該笑出來。
被劍猿所劃開的通道上,有一股極熱的風不斷的吹進,醉狐面有喜色的說:「近了,近了,小徒弟,我們終於快到了。」
「看來你的元氣已經恢復,現在該履行我的條件了吧!」何仙姑的聲音從鏡中傳了出來。
劍猿從子玄手中接過自己的兵刃,說道:「你說吧!」
「我第一個要你殺的人是鬼王。」此言一出,大家都嚇了一跳。
劍猿心想:「此人可說是這裡的第一高手,十分難以應付,不過我現在的功力已經完全恢復,倒也不必怕他。況且我雖答應她除掉對方,卻沒有時間限制,不如先探出對方的虛實再說。畢竟當初是何仙姑對不起我在先,現在我肯履行諾言,已經是便宜了她。」
他考慮完畢,說道:「行,我這就去找鬼王。」
他考慮完畢,說道:「行,我這就去找鬼王。」
何仙姑似乎完全知道劍猿的想法,朗聲說道:「想用拖字訣也成,我只想告訴你,鬼王是你仇人呂洞賓得意弟子,如果你還要畏首畏尾,我也無話可說。」
聽到對方這麼說,劍猿豪氣斗生,想當年,呂洞賓都曾敗在他的劍下,若鬼王只是呂洞賓的徒弟,那又有何懼哉,況且出不了鏡花水月,不能找師父,找他徒弟報仇也是天經地義。
醉狐在一旁敲邊鼓道:「恰到好處,恰到好處,我們正被鬼王的手下追殺,不如你就跟著我們,如果遇上鬼王,就交給你處理,如何?」
「有這麼便宜的事?平白當你們的保鑣嗎?」劍猿不置可否的說。
「你還在氣我用假五色石騙你的事嗎?我是騙了你,可是你也因此而重獲自由,要是這些寳物都還在你身上,一來你找不出用處,二來還要被鬼王的人馬追殺,豈不頭痛?」這番話說得劍猿砰然心動。
他點頭道:「就聽你一次。」
子玄正要將銅鏡收起,何仙姑又道:「你們千萬要注意,鬼王雖是呂洞賓的弟子,但早在拜師前就是個大魔頭,來到這裡之後,更是正邪雙修,有許多陰毒的手段,他最利害的本事便是無相掌。這可是連他師父都不會的禁招。」
子玄驚道:「無相掌,那不是五大神掌中最陰毒的招數?據說可在百歨之內傷人。」
「小子,看不出你的見聞還蠻廣的。」何仙姑讚道。
劍猿似乎一點也不在乎,倒是醉狐發問:「為什麼呂洞賓的徒弟會是鬼王,而你又怎麼會被關入這銅鏡中,這一切都太過離奇,太過離奇!」
「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。」何仙姑顯然不太樂意提起此事。
「我替你回答吧,當年你誤信呂洞賓之言,認為我要去偷襲閉關練功中的真武大帝,呂洞賓又跟你說他一個人無法制服我,所以需要你的縛龍網索,你這個蠢女人竟然相信他的蠢話,明明是他被我撞見和徒弟再商量要害真武大帝,我雖然和他沒交情,但是聽說他人還不錯,所以想去給他個警告。半途上遇到你們,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。後來我就被呂洞賓送進這裡,至於你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,我想跟那個姓呂的也脫不了關係。」劍猿這番話說得子玄暗自心驚,他想不到連師父都牽連其中。
隔了良久,何仙姑終於嘆了口氣,悠悠的道:「是啊,他在將你成擒之後,和鬼王兩個人便處心積慮的要暗算真武大帝,那時他和我有婚姻之約,我卻不知道他滿西都是想要將天下收為己有,因為他早看不慣天庭處理凡間之事的方式,但他也不願意像一些偏激份子甘於被放逐,所以他早在一開始就提議我們八仙要合力開創一個新的勢力,但是我和其他幾位兄弟都過慣閒雲野鶴的日子,並不留戀權力中心,也無心做什麼改革,但他總是我未來的夫君,所以我還是會盡量配合他。」
她頓了一頓,又道:「早在他還沒收那個徒弟之前,他的個性也沒有這麼極端,可是有一天,一個自稱邪皇的魔頭,竟然自動要拜在呂洞賓的門下,甘願當他的童子,跟隨他修練,我和其他幾個兄弟都不贊成,覺得他必有古怪,可是他卻說要給魔道中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;況且對方就算有什麼花樣,他也可以就近監視,我當初真應該堅持的,唉......」
子玄問道:「前輩的意思是他的性格會變都是受這邪皇的影響,而邪皇正是鬼王?」
「不錯,有一天我去找他,卻不見他在居所,連童子也沒留下來看守,這使我犯了疑,於是到他最常去的竹林尋他,到了那裡,卻發現整個竹林被大霧所籠罩,而這大霧中散發著濃厚的邪氣,我擔心他遇上了敵人,小心翼翼的進入林中,卻聽見兩人在對話,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,可是口氣卻完全不是我所知道的呂洞賓,我越聽越心寒,原來他正和邪皇商量著要怎麼暗算真武大帝,因為對方本事太過強大,容易妨礙他們的正事,可是又沒辦法與他正面為敵,邪皇便獻計讓我夫君拿陰陽掌的秘笈交給真武大帝,想讓他功體潰散而亡。我聽到這,已經氣到全身發抖,正想偷偷離開時,給他們發現了蹤跡,我索性就和他們二人翻臉,這時才發現呂洞賓的心性已完全被邪魔佔據,他唯一不願意做的,就是殺了我,所以就將我禁在鏡中。」她說到這,又嘆了口氣。
子玄心想:「原來當初師父的功體毀壞,還有這個原因,她卻不知師父依舊活著。」轉念又想:「不妙,萬一呂洞賓發現師父尚在世上,必定又會想法子加害,我一定得提醒他。」
劍猿狐疑的說:「那邪皇既和呂洞賓是一夥的,何以被送到這個鬼地方?」
醉狐打斷他:「糊塗,你還真是糊塗,他們一定是商量好的,你想想,這面銅鏡放在外界遲早要出事,萬一別人發現,豈不要糟?」
何仙姑應道:「倒不全然是這樣,其實鬼王來這裡是另有目的的,因為光憑呂洞賓在外面的勢力,是不足以和天庭抗衡的,所以他就假裝將鬼王送入鏡花水月,讓他在此擴展勢力,待得時機成熟,就帶領這裡所有的妖邪一併殺出;他也特地在銅鏡上加了封印,使我的法力無法施展。但我還是可以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,只是無法做出任何反應。」
「所以我盜你出來時,一旁的標示明明是照妖鏡,還說可誅百邪,那應該也是鬼王害怕其他人去碰你的障眼法了。」劍猿若有所悟的說。
何仙姑道:「正是如此,然而傳說經過以訛傳訛,總是會走樣,因此才會有人說我其實是離開鏡花水月的出口,但若非如此,你也不會陰錯陽差的將我盜出來,更不可能解開身上的禁錮。」
「那倒是,總之現在我誰也不懼。」劍猿的語氣中充滿了自信。
「可是前輩,那五色石是否真劃開空間,讓鬼王帶著他的大軍出去呢?」子玄憂心忡忡的問道。
何仙估答道:「我和弟兄們在早些年,玩過一個遊戲,合八仙之力,再以五色石為媒介,確實可以劃開空間,可是此事怎麼會在這裡傳得沸沸揚揚,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「難道他們想在這裡找出八個跟八仙修為根基相同的人?」劍猿問道。
何仙姑道:「以鬼王的本事和鏡花水月臥虎藏龍的狀況,這並不是太難的問題,但並不光是八個絕頂高手就能做到這件事,因為每個人功力的屬性不同,又不像我們八仙長期以來的默契,能夠八心合而為一,即便如此,劃開的空間也不可能維持很長的時間,所以還真不清楚他們要搞什麼把戲。」
醉狐知道在討論也不會有什麼結果,催促著大夥們趕緊上路,由於崖壁已被劍猿拓寬,眾人速度頓時加快不知多少倍,僅僅花了一天的時間,便來到了崖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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